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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真是苏婉晴,那梁掌柜和那些伙计们一直以来对她的恭敬之态也能解释得通了。只是林府与苏府相交数十年,为何他从未听过苏家大姑娘有一个东娘的乳名?

而且这样的苏婉晴,与母亲和妹妹口中相差实在太远。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哪怕传言不可尽信,也不该有如此异事。

“可惜不能知晓东娘的本名为何。”林青文低声喃喃自语。

“青文,你说什么?”沈安白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女子本名那是要换了庚帖方可得知的!你真想娶她不成?”

“我并非此意,安白兄想象力着实丰富。”林青文淡淡瞟了沈安白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如果能得东娘为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你且先别着急揣测,此事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说罢,就率先进了书塾,只留下身后一脸懵地沈安白在风中凌乱,“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从小到大你就会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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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府汀泉斋内,一丝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来。大红莲花宫灯中的烛火轻轻晃了几晃,却在红红灯罩的保护下变得更加明亮,将那一丝寒气尽数吞没。

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整间花厅,也照亮了黑漆四方桌旁相对而坐的两个身影。林青文坐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微笑着将手中一个油纸包推向对面。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紫衣少女,螓首蛾眉,肌肤胜雪。一双丹凤眼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出了豆蔻少女独有的娇俏和明艳。

那少女接过桌上的油纸包,微扬着脑袋看向对面的林青文,“哥,这是何物?”

林青文唇角弯弯,但笑不语,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热茶。清沫最是性急,定然不会乖乖等到回答再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等他放下杯子,对面已经传来少女的娇音,“好香啊,这是什么吃食?香气如此浓郁?”桌上的油纸包已被拆开,金黄的纺锤状面包静立其中,发出阵阵麦香。

他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你可还记得上次苏记糕饼铺的蜂蜜脆底面包?这是他家的新品,名唤日式盐面包,你且先尝尝,比之上次的糕饼,别有一番风味。”

“哦?竟是那家。上次的糕饼格外合意,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多谢哥哥。”林清沫顿时绽开笑容,也不拿筷子,直接就着油纸将眼前的糕饼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片刻后,她眉眼一亮,“这次的糕饼竟带了一丝咸味,跟甜味的完全不同却一样好吃!”

“你喜欢就好。这家糕饼铺就在十庐对面,哪日想吃了,我再给你带。只是要瞒着爹娘,若是让他们知晓,你我可都要挨一顿挂落。”林青文递过一方帕子,示意她擦一擦嘴上的糕饼屑。

妹妹正值豆蔻,最是爱玩的时候,却一直被拘在后宅,学习女工。偶尔出门也是手续繁杂,颇多顾忌,自然不可能像东娘一般自由。只是苏婉晴亦是大家闺秀,为何她就可以随意出门,甚至在糕饼铺中消磨上一日时光呢?

“是啊,”一提到这个,林清沫的眉眼都耷拉下来,满满的不乐意,“娘亲管得也太严了些,我都快被关得发霉了。这些日子,除了和姐妹们的几次小聚,就再也没出过门。想去尝尝你上次跟我说的戚风蛋糕都无法实现。

“不过,我上次与姐妹小聚时倒是听到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到底少女心性,提到八卦,林清沫的眉眼就扬了起来,“听说,那苏记糕饼铺的后厨掌事是个女子,还曾用不洁的原料做过糕饼?哥的书塾就在对面,可曾见过那女子后厨掌事?”

林青文微微皱眉,东娘费尽心思澄清的真相,不过传了几日,经过几人之口,却完全变了味,“自然见过,她确是女子无疑。只是这原料不洁一说纯属无稽之谈,方大夫曾亲口说过,那老汉是在装病。”

“其实我也不信,我之前明明就用过他家的糕饼,一点也没有不适。再说,如此合意的糕饼,怎会是用不洁原料做成的呢?”林清沫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那个女子也如传言所说是个老妪吗?”

“不是,她姓苏,约莫是及笄之年,应该只是稍长于你而已。”林青文皱眉扶额,无奈答道。她们这群小姑娘传得也太离谱了吧。

“啊?原来不是老妪啊!”林清沫张大了嘴,瞪圆的眼睛满是惊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她也姓苏啊。”

她这个哥哥自小便是全家的骄傲,十岁时考入徽州最负盛名的书塾十庐,被书塾内最为博学的李大儒收为弟子。之后的科举之路更是顺风顺水,通过县试,府试,乡试的十年寒窗,如今已是举人身份,明年便要入京赶考。

任是谁提起哥哥都会啧啧赞叹,只可惜,他身上却背着那么一个婚约。苏府大姑娘任性刁蛮,横冲直撞,实在不是良配。哥哥要是娶了她,只怕要家宅不宁啊。

看哥哥脸上无奈的表情,肯定也是想起了那一门倒霉的婚约,林清沫急忙开口安慰,“哥,你莫要想那婚约之事了。现在且先忍忍,待娘亲寻到机会,一定会退了婚约,重新为你寻一良配的。”

“此事暂且不提,”林青文摆手略过,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只是想要一个确认,“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最近与姐妹小聚之时,可有听到一些关于苏家大姑娘的消息?”

“呃,哥你也知晓,自原苏府夫人离世之后,我们两家已经很少来往了,不过是逢年过节送礼的面子情而已。而且娘亲管得如此之严,关于苏家大姑娘的消息,我也不甚清楚。倒是听与她玩得好的姐妹说过,她似乎有一个半月未曾出来走动,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林青文心下一松,时间对上了,东娘应该就是苏府大姑娘无疑。仔细一想,又有些怀疑,之前她们的消息实在太过离谱,这个会是真的吗?不由皱眉发问:“你那个姐妹的话真的可信?”

一见哥哥怀疑,林清沫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刚才的流言是意外,这个消息肯定可信,以前她俩可好了。再说,你既然不相信我,又问来干嘛?”

“好了,是哥错了,哥相信你就是,下次继续给你带她家的糕饼。”林青文嘴角上扬,赶紧出言哄劝。清沫一直待在深闺,却也一直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面容明艳,却一直是娇憨的性子。

东娘与她年纪相仿,但可爱的外表下,却藏着一副稳重坚持的性子。这却又是为何?不对,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正想着,妹妹娇憨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就谢谢哥哥了。哦,我今日恍惚见着安白哥哥与你一同进门,他怎的不在家留饭就回去了?”

“咳,你沈伯父沈伯母找他有事,是以他就先走了。”林青文咳了一声,压住嘴角的笑意。其实沈安白磨了他一下午,愣是没从他嘴里套出半句,最后差不多是被气跑的。但是一提起沈安白,下午那句话就萦绕于他的脑海,不停旋转飞升而上,飘过他心中的每一个念头。

你不会是真的对她动了男女之情了吧?

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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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灯火通明的林府的某处小店,如豆灯火在其中微微闪烁。暖光点点,只堪堪照亮破旧小桌上相对而坐的两个中年人的身影。

片刻安静之后,其中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哑着嗓子先开了口,“王掌柜,平日承蒙关照,这是我送您的一点薄礼,还请您笑纳。”说着,将身前一个石青色的小包裹推向了对面的中年人。

那被称为王掌柜的中年人将包裹掀开一个缝隙,就着烛火往里探看,只一眼,他就飞速合上包裹,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周掌柜,是老朽要谢你才是,不知如此厚礼,可有什么吩咐?”

周掌柜压低声音,与王掌柜细声耳语。片刻后,那王掌柜惊讶出声,“这怎么可行?我与他这生意做了十几年了,一切知根知底,又怎好如此?更何况,只要他与别家一比,我这不就露馅了吗?”

“王掌柜别急啊,你又怎知,别家所说的,就一定准确呢?至于第一点嘛,”周掌柜微微一笑,又将手边的包裹往对面推了推。

“你们已经商量好了?这……”王掌柜看着近在咫尺的包裹,眸中挣扎涌现,片刻后,一切尘埃落定,他轻轻点头,将包裹收进怀中,“好。”

看着王掌柜离去的背影,周掌柜在心里冷笑一声,还是吴掌柜技高一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商人之间,无论多少年的交情,也不如利益来得重要。

一灯如豆,照亮了周掌柜所坐的一片领域。而在这一点微末烛火之外,黑夜化为游龙,重重包裹了这家小店,也包裹了宁静天空之下,涌动的无数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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