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1 / 1）

“小的不敢居功，此事原就是小的考虑不周。千辛万苦将方子偷来，却没料到这些糕饼如此挑剔，没有烤箱，根本无法生产。

“还是掌柜英明，将之前的失败品全部推到这苏记糕饼铺头上，以此断绝他们在坊外的客源，”那小伙计陪着笑恭维，只是说到最后，又话音一转，面露难色，“至于这烤箱一事，还请掌柜多宽限些时日。

“您有所不知，因为所有的糕饼都要经过烤箱方可成型，是以这烤箱乃是糕饼铺中的核心器械，每个人的目光都会或多或少停留于其上。

“因此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白日是绝不可能将烤箱偷出的。而夜间就更为麻烦，大门钥匙只在苏掌事和梁掌柜身上，若非他们其中一人赶到，是绝无可能进入糕饼铺中的，即便翻墙进入，也会被里面所留下的两个值夜伙计发现。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烤箱的重要性，那苏掌事每每都是亲自操纵，唯二可以接近的，也只有她那个贴身徒弟暮春罢了。小的驽钝，直到现在，还未明白这烤箱的用法……”

“够了，”吴掌柜直接抬手，打断了小伙计喋喋不休的苦水，嘴角似笑非笑地弯了弯，“不能为我所用的东西，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还请小哥儿放手去做，放心，待到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报。”

说罢，伸手从柜台中拿出一张银票，轻轻推给对面的小伙计。

“小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小伙计一拍脑袋，状似刚刚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将那银票收入自己怀中，堆笑说道：“还是吴掌柜英明。您就瞧好吧，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那我就静候小哥儿佳音了。”听到这话，吴掌柜伸手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也放松地笑开了。

殷红的火光之中，一老一小笑得开怀无比，只是这笑容之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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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伙计，吴掌柜回到自己糕饼铺的后院之中，冲着那八仙桌旁的众人拱手行礼，“诸位可听清了？吴某可有撒谎？”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好一阵尴尬，最后还是那位和周立吵过嘴的沈掌柜捻着长须开口，“吴掌柜是诚信之人，是我等看见老周判刑，太过着急，误会您了。不过此事也怨不得大伙，为了打垮苏记糕饼铺，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不少的银钱。

“可是现在呢，所有的事情都被那小蹄子轻松化解，老周也被抓进了牢房。连你拿过来那些所谓的方子，也只造出来一堆不伦不类的糕饼，您说我们能不着急吗。

“若非今日这小伙计说起苏记糕饼铺的困局，我等都要怀疑，这银子是不是打了水漂了？”

听到围观众掌柜的应和之声，沈掌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又冲着对面的吴掌柜拱手道歉，“今日听闻吴掌柜的全盘计划，方知我等浅薄之处。之前言语过激，若是不慎冒犯，还望您海涵。”

吴掌柜不动声色地拱手还礼，心下却是一声冷哼。这些人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心疼那些抛出去的银子。想办事又不想花钱，难道以为老天爷是他们家的不成，随口一说就能降道雷将那苏记糕饼铺全盘烧毁。

“老沈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们所急也是我所急，我又怎么会计较这个，”他摆了摆手，一脸的自责，“其实老周那事我心里也不好过，虽然他是自己做事太过粗心，才给那小蹄子留下了把柄，但毕竟此事是由我而起，我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这些日子，我是东奔西跑，找关系，托人情，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只可惜，我们这位知府苏大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一心奔着清廉而去。无论多少银子，也没法让他松口。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接手老周的五寿斋，照顾他的父母妻儿，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还是吴掌柜考虑周到，我在这里替老周谢谢您了。有您这样的心思缜密之人筹划，我看那苏记糕饼铺是存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得了好处，可别忘了我们给您出过的力啊。”沈掌柜哈哈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

其实在座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周立一家的死活，根本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他们要的，只是吴掌柜的的一个表态，既然决心到了，那承载决心的周立，也就不重要了。

“好说好说。”吴掌柜回以一笑，牙关却是狠狠咬紧。出力的时候不积极，要好处倒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要不是看在这些傻子还能当个冤大头的份上，他早就不伺候了。

商场之上，人人都是笑面虎，而那没说出口的部分，远比说出口的，要重要多了。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吴记糕饼铺的后院，夜色也全盘笼罩了大地，夺走了白日的最后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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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这个昏暗无光的晚上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第二日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随之而来的稀薄暖光投射到苏记糕饼铺的牌匾之上，为它带来了属于晨曦的第一缕金光。

同样的光芒，也在后院铺开了一层金色的毯子。只是与往日清晨的无人打扰不同，今日的阳光，被后院排成两排的伙计截出了一道一道的阴影，仿佛地毯之上刻意涂抹的黑色花纹。

看着一个月前东倒西歪的伙计们现在整齐划一的样子，苏婉晴的嘴角微微翘起。不论那所谓的内鬼是谁，至少这一个多月的绩效，还是给无辜的大多数带来了不小的收获。

轻咳两声，她走到队列的中间，冲着伙计们弯身施礼，“上个月众位表现极好，给糕饼铺带来了不小的利益，作为糕饼铺的东家，我在此先谢过大家。而我也很高兴，因为大家的出色表现，在这一月过后，我们之中，没有失去任何一个面孔。”

众伙计纷纷还礼，由王华带头表态，“这都是东家教导有方，我等不敢居功。还要多谢东家给我等额外发放的薪资。”

“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与我无关。我们既然在铺子里共事，那就与铺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铺子盈利，你们得到的薪资自然就多，铺子亏损，就只能拿到之前说定的基本薪资。

“所以你们每日尽力工作，说是为了铺子，其实最后还是为了你们自己。这一点，相信诸位从上月的薪资之上就可以看出。”苏婉晴面上含笑，看着下方面色各异的伙计。

之前那一个月，根据接待顾客的数量和卖出糕饼多少，这些伙计拿到的薪资也有所不同，这就免不了有所比较，有了竞争，调动伙计们的积极性也就方便许多。

只可惜，这调动来调动去，反而调了个内鬼出来。

“是，我等明白东家苦心，自当竭尽全力，与铺子同甘共苦。”王华上前一步，对苏婉晴拱手行礼。

“各位有此决心就好，”苏婉晴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些都是套话。但是只有借着这些出口的套话，她才能给藏在伙计中的内鬼，下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圈套，“虽然上月糕饼铺的收益还算可以，但是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点相信昨日出去发放免费试吃的伙计们也意识到了，我们苏记糕饼铺在坊外的名声其实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不少人对我们存在着使用不洁原料的误解，”她轻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这也就带来了新客数量的减少。

“大家已经不是垂髫幼童，一个只有不断流失的老客的店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就不用我再多做提醒了吧。”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环视一圈面前伙计们凝重的面色，眉头微微皱起。到目前为止，这个内鬼的表现都与常人无异，看来他的段位不是一般的高啊。

“我与梁掌柜商议过了，要缓解如今的困局，之前的免费试吃是最好的方法。只有让路人吃到我们的糕饼，我们才有挽回名声的机会。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值班表会重新进行调整，值夜伙计制度暂时取消，所有的伙计包括我自己，都会有一定的时间在坊外以免费试吃的名义推广我们的糕饼。我知道这可能会比之前辛苦一些，也会更加忙碌一些，但是还请诸位放心，在外推广的时间，会按照店铺的收益比例给你们进行补偿。

“换句话说，铺子里赚得越多，你们在外奔波所得到的薪资就越高。”苏婉晴弯身向伙计们行礼，一派的认真严谨。

“我等定会按照东家吩咐，为铺子添砖加瓦。”依然是王华带头上前领命，但是不同于之前的是，这次他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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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已经发酵好的玫瑰花送入烤箱，苏婉晴嘴角弯起，两对圆圆的酒窝在半掀开的面纱下若隐若现。这近距离接触烤箱的机会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是偷是砸，是打探是告密，就看那个内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