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飘零】(1 / 2)
陈雨眠已经睡下,那半边床单被没有药液浸湿了一片,她右手上的血也将床单染得斑斑点点。亚瑟向前台说明了情况,联系好了服务人员,再准备换一间套间。
上来为他拿来新房间钥匙和整理房间的服务生,看着床上乱糟糟的状况和他衣服上疑似“案发现场”的血迹,倒吸了一口气。
他颇有些头疼地向服务生小声解释和叮嘱,“她睡着了,输液时候把留置针弄出来,你别大声说话。”
或许是看见女孩儿胸口还有微微起伏,服务生松了一口气,瑟瑟发抖地答应。
亚瑟将女孩儿轻轻抱起,姑娘睡地极沉,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没有醒来。
她呼吸平稳,贴着创可贴的手软软地垂落在一旁,白色的棉质长裙上,是不小心染上的红褐色血迹。
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过去再整理完毕,新的套间依旧是两间卧室。
亚瑟将女孩儿安顿好,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里,一通跨国的视频会议,才终于被接通。
出现在屏幕对面的,是负责陈雨眠的主治医生。亚瑟第二次,以陈雨眠事实意义上监护者的身份,与她的主治医师交流。
“嗨,她怎么样了?”
“睡了。”
“之前看起来很久没睡,今天白天睡了一天,刚刚不久才醒来,弄掉了葡萄糖的输液针头。还是不肯说话。”
“之前因为我说去医院而咬了我一口,晚上我没说,倒是安静下来了。”亚瑟平静地向医生叙述着她的情况。
“她堂姐刚才打来了电话,她强撑着回应了两句……”
……
电话两端,男孩儿描述着病人的病情,医生听着,再向他进行简单的分析和诊断。
……
“最后,你现阶段主要要做的,还是监督她按时、按量吃药,不要让她自杀。”医生做着总结和叮嘱。
“对于抑郁症的病人们而言,如果非要强迫他们做不愿意的事情,结果可能会更糟。”
“好。”亚瑟认真地答应着。
“对了,还有一点,我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您说。”亚瑟的态度相当恭敬。
“这样的照顾,你能坚持多久?”
“……”
“额,我的意思是,对于这种病的病人,他们想要好起来,可能花费的周期会非常长。”
“照顾他们,是一项非常费时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
“整个过程,你的耐心可能会被他们一点点消耗殆尽,这会让你感到身心俱疲,甚至你也被负面情绪所感染,感到烦躁、不安,压抑。”
“现在倒是还好,但如果到了最后阶段,照顾的那个人坚持不下去了,对他们而言,绝对会造成比现在种种,还令他们痛苦,且更加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我的建议还是,在她的情况得到暂时控制的时候,尽快说服她来医院。”
“医院有更专业的医护人员,也可以全天监护着她的精神情况。”
“……可是她还要上学。”
在听见某些词汇的时候,亚瑟的眸子有些暗沉,从神情上来看,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按照她现在的状态,九月份开学的时候能够好起来吗?”
“我是说,嗯……”
“你知道的,今天已经7月19日了。”
“……”
女孩儿一听见医院便拼命反抗的样子再次出现在眼前,亚瑟知道,医院会有更全方位的、全天候的,对病人的照顾。
嗯,字面意义上的全天候,24小时,无死角。
再想起手臂上她的齿痕,男孩儿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些。
“可……她非常抗拒去医院。”
“此前她要完成考试,可以,考试结束后旅行散心,可以,但现在……”
医生没有直接肯定或是否定,亚瑟知道这样的理由,大概不足以说服一位专业医生。
他只是听到男人换了个话题,“她,很看重她的堂姐,像这种情况,最好应该跟她事实上的家人联系。”
“虽然她不愿意让她的堂姐知道这件事,她的堂姐到现在还被完全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但在这种时候,这并不算个好消息。因为,这可不是独自坚强的时候。”
“好。我会和她沟通。”
“但是我主要还是……”
“尊重她的意愿。”
医生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有些无奈。
“虽说要顺应她的意思,但你不能那么惯着她。”
“有什么情况请和我联系,药单和服药剂量以及每天的次数,我过会儿发给你,你照着这个买吧。”
“虽然她此前吃药都很自觉,但失踪的这几天没吃没喝,也大概率是断药了,所以这几天她的情况极有可能反复,你必须每天要监督她按时吃药。”
这通电话会议即将结束,“我会一直照顾她,直到她好起来。或者,她亲手,将我赶出门外。”
那边的中年大夫愣了下,哪怕隔着屏幕,年轻男孩儿目光中的坚定也好像就在眼前,闪着光,神色严肃,一字一顿,郑重无比。
“也不是,惯着她。”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她为什么会生病。”
“强烈的自罪心理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和施加的压力。”
“她习惯于要强,也向来不会示弱,所以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面前服输,这种无形的压力,和她将父母的离世归结于自身过错的负罪感一起,将她压垮。”
“我或许,不如您,或是医院的护士们那么专业,但我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她。”
“站在旁观者和朋友的立场,我见过她在无比艰难的时候是如何走过来,也见证过她如何达成别人眼中的奇迹。”
“我了解她的为人,了解她的全部信念。”
“也正是因此,无论任何时候,什么情况,在多么恶劣的情况下,我都相信,她有能力自我拯救。”
“我能做的,是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这通视频通话,因为男孩儿的话,突然陷入了诡异且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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