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碧螺春·摊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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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追求幸福,所以努力;有人拥有幸福,所以放弃。

——张爱玲

容茵最近简直迷上了小石做面条的手艺。心情不好的这些天,她喜欢吃辣,还总要喝点小酒,可今天心情真的特别好了,她还是点名要吃小石做的面条。

于是风尘仆仆赶来求得心上人原谅的唐总就兢兢业业地陪吃了一顿面条。

餐桌上,唐清辰说:“舅公最近都住在君渡酒店。去见一见他,你也安心。”

小石说:“师父,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容茵正想着心事,听到小石这样说,一抬眼,正好对上他晶晶亮的眼神,师徒俩的默契无声达成。她不禁笑了笑,对唐清辰说:“我想带上小石一起。”

唐清辰对小石跟着倒是没什么意见。尽管同样都是男人,对容茵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还是看得出的。像聂子期和杜鹤那样的,叫居心不良;像小石这样的,叫眼明心亮。他说:“今晚就不回来了。明天迟点开店,会不会对你的店有影响?”

容茵晃了晃手机,也不避开他,当着面捣鼓起来。

唐清辰定睛一看,随即就笑:“想不到我们容小姐如今也是粉丝破万的人了。”

容茵说:“这些都是小石想的主意。不过还挺方便的。在微博和公众号更新一下,绝大多数老顾客就都知道我们明天推迟开门了。”

唐清辰说:“新媒体如果使用得当,确实对一个品牌的树立和日常经营有很大帮助。”顿了顿,他说,“你若是有需要,林隽那边也有一些人手,可以给小石做一些专业指导。”

容茵看一眼小石的神色,见他并不反感,说:“今天回去也比较晚了,明天吧,让林隽帮忙指点一二。”

唐清辰指了指容茵面前的碗:“趁热吃吧,面硬了就不好吃了。”

面条泡在温热的汤里,吃起来有着番茄的清新酸甜,辣味也挺足。唐清辰并不记得容茵以前喜欢吃辣味,尝了一口面,他默默地将容茵的神态和反应都记在心里。

他还记得下午电话里毕罗说的话:“你如果真喜欢一个人,就用不着跟这个那个打听她的偏好,这些只要有心,用不了多久就都了解透了。可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以容茵多年好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能对她多用点心,容茵吃过很多苦,她值得未来的爱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不可否认,毕罗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他若真心喜欢容茵,这些生活中小小不言的事儿就都应该逐一做到。

回城途中,唐清辰说:“我看你们家隔壁的对门还空着,可以考虑把那家也租下来。”

容茵说:“我要那么多房子干吗,一家我还打理不过来。”

唐清辰笑了:“你可以只开一家店面,但多一个院子当仓库,还有你的酒窖,难道不是更方便?”

容易没想到他是这样考虑的,她微一沉吟,点点头:“等我回去了解一下。”

唐清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还有你送来的那些酒,价目表我让林隽整理出来了,看不出来啊小富婆,你送这么多名贵的酒给我,是想包养我?”

容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瞪他一眼,又匆忙看向前面专注开车的小石,所幸车子椅背高,这一段路况也比较复杂,小石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俩的动静。

唐清辰说完这句,满意地看着容茵脸颊越来越红润,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说:“见过舅公,我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容茵心跳如鹿,突然发现这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平时看着他总是那副清高骄矜的样子,想不到私底下说起暧昧的话来也一套一套的,气场强得吓人。直到车子开抵君渡酒店,她和唐清辰先一步从车子下来,站在酒店大门口,她还有一种手软脚软的错觉。

唐清辰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低头看她:“怎么了,站在这儿发呆不进去。”

容茵深吸一口气,说:“就是没想到,才过两个来月,就又回来这儿了。”

唐清辰笑了:“怎么,你当初还真打算往后一辈子都不踏进唐氏半步了?”他拉起容茵的手,一路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知道你记仇。所以这次是我专程邀请容小姐卖个面子,回来唐氏探望一下从前的老同事,如何?”

一路上遇到眼熟的面孔无数,连前台负责接待的服务生都在唐清辰拽着她经过的瞬间原地起立。

容茵以手遮额,加快步伐的同时小声喊唐清辰:“你慢一点。不是说去看汪老,你往这边走不大对吧?”

唐清辰说:“这个时间段,他还在甜品部。”他看出容茵的忐忑,低声安抚,“放心,你不想见的人,不会见到。”

话音刚落,唐清辰就觉察到容茵神色的异常,他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发现自己刚说完话就被现实打脸。

殷筱云穿一件黑色真丝衬衫,绛紫色半裙不失优雅,她看起来有些气喘,捋了捋些微散乱的发丝,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二人。

唐清辰并没打算跟她多有交集,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带容茵往电梯的方向走。

没想到殷筱云紧紧追随。

唐清辰站在电梯前,不着痕迹地将容茵护在另一边,随后看向殷筱云:“您有事?”

殷筱云抚着胸口,双目微红:“我需要跟你谈一谈。”

唐清辰神情淡然:“殷夫人,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带我未婚妻回来这儿,也是为了一些私事。有什么事,您可以明天到我办公室详谈。”

唐清辰平静的神色底下是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时特有的志在必得,而容茵面颊微红,眼神虽然没有朝她看来,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情意。殷筱云也是过来人,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她此前筹谋了多少,在容茵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想隔开这两个人,现在看来也是迟了。

她银牙紧咬,低声说:“我希望是现在。你不在的时候,林隽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唐清辰打断她,声音清正:“林隽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是为这个事来的,那么请您不必再费周折。”

殷筱云的神情如遭雷击。容茵离开君渡的这两个月,若芙在君渡酒店的甜品部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唐清辰甚至有几次外出还带上她,在那些外人的眼中,谁不认为这是若芙和唐清辰好事将近的征兆?前段时间,唐清辰甚至首肯让她来君渡为甜品部的员工授课。这样的殊荣和自由,是殷筱云在来平城之前就一直渴盼的。结果今天林隽直接到甜品部下达指令,让她接下来不必再来唐氏,还委派另一个年轻男生顶替了若芙在甜品部的位置。

此前若芙和杜鹤在甜品部半分天下,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别说是若芙一个初出社会的女孩子,就是她也难以接受。

她原以为是林隽趁着唐清辰外出自作主张,听说汪柏冬已经出院回归,她也不是没去找过,可汪柏冬借口身体不适,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闭门不见。她刚安抚过若芙,又打了两个电话,听说唐清辰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想着他今晚可能会赶回来,索性就站在酒店大厅等他。没想到等来的是他带着容茵一起回来,更没想到,他当着容茵的面,说林隽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奇耻大辱也不过如此。

殷筱云看着唐清辰冷若冰霜的侧脸,强忍着怒气说:“唐清辰,你爸爸如果知道你这样对待殷家人,你觉得他会容你这样,这样胡作非为?”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瞪着唐清辰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父亲当年对殷家的承诺吗?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我的母亲已经七十高龄,今天晚上飞机刚刚降落平城,我本来以为你性子固然清高了一些,但对若芙也有几分真心,怎么,现在你这是想反悔?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唐清辰扶住容茵的肩膀,看向殷若芙:“我对您用敬语,当您是长辈,但这段时日以来您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我没法尊重。您所谓的承诺是什么,您愿意当着殷老夫人、我父亲、舅公,还有容茵的面,再说一次吗?”

殷筱云倏然噤声。

唐清辰看着她紧紧闭着的双唇,说:“我不说,容茵也不说,您以为这件事就没人知道?如果我没有认识容茵,这件事您是不是要瞒着殷老夫人和唐家人一辈子?”

“瞒什么一辈子?也说给我听听。”

苍老的声音响起的一瞬,如同一道惊雷炸在耳边。

殷筱云转过身,就见母亲在郭叔的搀扶下站在身后,而刚刚说话的唐父,竟然和母亲站在一起。

殷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全部染黑,还烫了精致的卷,一身正式的裙装,三厘米黑色皮靴,手边还放着两只行李箱,看样子是刚被人从机场接过来。

殷筱云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她明明打电话安排好人去郊区的机场接母亲,可接机的人还没音讯,这头母亲已经和唐父一块儿出现在了君渡。她不禁看向唐清辰,却见唐清辰的神色也有一丝不自然,这么说来,也不是他。

更不可能是容茵,殷筱云虽然不待见容茵,却并不糊涂,容茵在平城无亲无故,做不到这样消息灵通。

算来算去,也只有站在眼前神色沉着盯着自己看的唐老先生了。

唐振邦的目光在唐清辰扶着容茵肩膀的手上停顿了片刻,说:“都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上楼谈。”他又看向唐清辰,“让人安排两个房间,殷老夫人今天就住在这儿。”

殷老夫人用戴着小牛皮手套的手拾起挂在脖子上的金边老花镜,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旁的年轻男人,随后是他姿态坚定圈在怀里的女孩……老夫人的眉毛耸了耸,努起嘴角,却没说话。

进电梯前,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殷筱云。

殷筱云是最后一个进电梯的,连刚刚质问唐清辰时都没有过分躁动的心脏,这时却突突地跳个不停。

电梯载着这一厢心思各异的人,缓缓上行。

接到Boss电话时,林隽觉得选择留在公司加班是近两个月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总算脱离了电影节那阵“做什么错什么”和“怎么做怎么错”的无限死循环了。

九层宴客厅装潢极尽奢华,但唐清辰近两年很少用。这里一般是用来招待比较特殊却关系疏远的客人。林隽一看到微信里唐清辰说在九楼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安顿好小石,才拨内线派专人过去。在唐清辰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抓点儿紧,什么时候该拖着点儿,没有人比他更能摸清楚唐清辰的脉。

等他进到宴客厅里,服务生才刚刚端上茶水,房间里坐着一圈人,老唐总的左手边,唐清辰和容茵依次落座,右手边坐的是一位看起来年近花甲的老太太和殷筱云。虽然老太太打扮得挺时髦,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许多,但林隽还是一眼看出殷筱云眉眼间和她肖似之处,这是母女啊。

他不由得再度看想容茵,容茵看起来和这两母女并不太像,之前他也隐约听汪柏冬抱怨过,说容茵一点都不像殷筱晴,更像他父亲容先生。

想到汪柏冬,林隽突然起了心思,他朝唐振邦微一颔首,走到唐清辰身旁,轻声耳语了两句。

唐清辰微一点头,示意他去请。

林隽心里憋着笑,马不停蹄地又往楼下去了。

既然是一场大戏,怎么能缺少关键人物呢!

经过下午那一遭,殷筱云再也不敢小瞧林隽这个看起来颇为清隽的年轻人,从前看他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唐清辰身边,话都很少说,原以为是个没主意的传声筒。可谁料这位林秘书冷下脸来赶人,比起唐清辰的绝情丝毫不显逊色。此时看到林隽脚步轻快地离开,唇边噙着不明显的笑,殷筱云直觉就感觉不妙。她拿出手机,紧急发了一条微信给殷若芙:“别发呆了,赶紧回家。晚上回去妈妈接着帮你想办法,你乖一点。”

殷筱云若是知道她这条微信接下来会引发什么,打死她也不会手欠发这条消息。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呢?更何况,许多的“早知如此”,从根源上来讲,是一些人难以规避的“何必当初”。

容茵垂下眼帘,她不是没感觉到,房间里的这些人,目光总是不时落在她的身上。看着自己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看到殷筱云母女还是会控制不住脾气,而看到这位名义上的外婆,心里浮现的却只有陌生感。

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料到,不仅在这儿撞见了殷筱云,还会与外婆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尚未离开苏城时,她就有许多年没去见这位老人了。离开苏城这几年,老人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越发模糊,静下心来追忆往事,更多时候想起的也是她和爸爸妈妈的三口之家,不是童年记忆里那个规矩森严、冷冰冰的老宅子。

冷不防手里塞进一杯热茶,色泽银绿卷曲成螺,暗香浮动鼻间,是再好不过的洞庭碧螺春。

唐清辰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如同一把上好的大提琴,只听二三音节就被他撩动心弦:“知道你更喜欢喝雁杳村的那种绿茶,不过我这儿没有,喝点儿这个,将就一下。”

从前也不是没跟他一起品过他珍藏的碧螺春,可那时他却不是这样说。容茵敏感地察觉,这次两人和好,唐清辰待她比从前更温柔了。两手间的茶盏温度刚好,她的心口却微微发烫,轻轻“嗯”了一声,她说:“碧螺春也挺好喝的。”她抬起头,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轻声说,“只不过经常喝的话喝不起,雁杳的绿茶更实惠。”

唐清辰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这么实在了?”但他喜欢容茵跟他说话时如此坦白,便说,“放心,你这辈子的茶叶,我包了。”

容茵尝了一口茶,轻声悠然道:“说到做到啊。”

虽然有点儿意外,可唐清辰发现,比起从前容茵面对人时的拘谨和疏离,他更喜欢现在这个说话随心随意的她。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说到做到。我今天说的话,都记着呢。”

可他今天说了好多,尤其有一些话,哪怕此时仅仅是想起,都令人脸红耳热。容茵低头,乖乖喝茶,这回她可不敢回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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