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抱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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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华容万分怨念。

若没方从雪,她十三岁就能进宫选秀,她生得花容月貌,一定能得宠,若能生下皇子,如今便是皇帝,那她就是太后!

方家乘势而起,不知多风光。

都怪那个贱人!

“她可是先帝的女人,居然该敢改嫁。我要是她,早一头撞死了。她倒好,一个寡妇,不天天在家呆着,成日里出去抛头露面勾引男人。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居然还封她做郡主,还给她赐婚…都是姓方的,凭什么她就嫁得那么好,我却得给人做妾,受尽欺辱?我不甘心…”

方华容气得哭。

方母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做了侯门闺秀,就不认咱们了,这么背宗忘祖的女人,怎配嫁入高门?御史台竟不闻不问,礼部那边也装聋作哑,由得她这般猖狂,是个什么道理?”

这话若是给宋婉柔听见了,八成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然后来一句,然后毫不客气的丢下一句。

“御史台是我三哥,也就是你姐夫说了算,礼部啊,不好意思,我三叔就是礼部尚书。”

那方华容更是得气得撞墙。

现在她只能哭,“一脉同宗,她凭什么不管咱们死活?阿肃都快二十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她作为长姐,难道就不该帮衬些吗?”

方肃今年十九,从小读书。哪怕后来方家没落了,还是省吃俭用供他上私塾。他倒也不算平庸,乡试他也考过两次,每次都差了那么点。

方华容给她男人吹过枕头风,可男人狠起来,床笫之间说的话全是耳旁风。

母女俩又气又恨,理所当然的觉得,方从雪是方家女儿,她富贵了,就该帮扶着方肃,让他入官场,扶摇直上。

方母觉得,她让方从雪平安长大就是最大的仁慈,方从雪就该感恩,就该为她儿子铺平康庄大道。

晏时修就是这时候来的。

邻居风风火火的来敲门,说有贵人到访。母女俩先是一惊,立即想到方从雪。方华容迅速道:“娘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得拿出嫡母的威严,她再是身份尊贵,却不敢对嫡母不尊。”

方华容对这个嫡姐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那时候方从雪在家里处境不好,处处忍让,活得像个隐形人。在方华容眼里,方从雪卑怯寡言,也就那张脸尚有可取之处,好拿捏得很。

方母想得多一些,方从雪虽然长得还不错,却称不上绝色,又没娘家可依,入主中宫多年却能屹立不倒,证明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怕从前在家里一直藏拙呢。

但无论如何,她是嫡母,方从雪见了还得叫一声母亲。

她让女儿去开门,结果门一开,见到个威风凛凛的军老爷。

方华容表情立即僵住。

晏时修在方家小院敲打一家四口的时候,方从雪在驿馆见到一个人。

秦琰死后,便失踪的门见深。

他躲过了守卫,在方从雪出门的时候,拦住了她。

咋然一见到这个人,方从雪满目愕然。

一半惊讶于门见深会出现在这里,一半惊讶于他雪白的耳鬓。

门见深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华发早白。

他容貌较离宫的时候变化不大,气质却已大改,眉目间满是落拓萧索,哪里还有昔日遗世独立的泠然风姿?

方从雪本以为自己该恨他的,一个抢走她丈夫的男人,她恨得理直气壮。即便是她如今已对秦琰再无留恋,曾经那段往事也足够让她恶心这个男人。可事实上,她见到门见深,已能心如止水。

她自己也有些讶异。

仔细想来,应该归结于时间吧。

那些爱和恨,恩和怨,早已泯灭于时光河流中,再不起分毫波澜。

她容色淡淡。

“川穷偏远小县,不成想竟会再次遇到先生。许久未见,先生,别来无…”

‘恙’字未出口,她便顿了顿,又笑笑,“看先生这般形态,应是有恙在身。”

这话其实有些刻薄,偏她语气温和,听起来不带丝毫攻击性,让人无法责怪。而且即便她是有意的,门见深也没立场驳斥。

门见深眼睫微垂,沉默不语。

方从雪虽已放下,但不代表她就能对门见深和颜悦色,纵然知道他本性寡淡,此刻心有不悦也就带了些偏见,微微蹙眉,道:

“先生大老远跑来这里,又刻意避过守卫来见我,想来是有未尽之语。天色不早了,孤男寡女引人话柄,先生若有话便挑重点说。给人发现了,怕是要将先生误以为刺客,如此便不好了。”

三月初,风声还有些许凉意,卷着门见深微白的发,掩映在夕阳余晖中,微微泛黄。

方从雪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黄昏。

园子里春蕊初绽,池水却还泛着凉意,一层层自脚底袭来,裹挟着黑暗,将她侵袭覆盖。她在那样冰冷的黑暗里窒息绝望,以为就此解脱。

却没想到,那个人,将天光重新带给了她。

那时是恨。

时过境迁,想起过往种种,唯留一丝叹息和怅惘。

“抱歉。”

门见深轻轻开口。

方从雪一怔。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门见深并未逃避她的目光,语气淡淡却掺杂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寥落悲怆。

“从前我没觉得欠。我和相宁一样,半生命不由己。他被逼着推上那个位置,我被迫流落异国他乡。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有罪孽我都可以替他承担。可他临终前对我说,我们都是罪人。”

他从未说起过自己的身世,这是第一次透露出只言片语,却仍不愿细说。

“那时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无法替代,亦无法分担。正如他心中装着天下子民,装着对秦氏江山的责任。我不能代替他完成他的使命,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登州城楼跳下,被千军万马践踏。”

他脸色平静,心里千般痛楚,唯有自己可以体会。

“我背叛家国,双手染血,自以为是为了他,却让他和我一样背上深重罪孽,一生不得救赎。”

方从雪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门见深又静默一会儿。

“从前我觉得,除了他,天下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直到他死,我才明白,芸芸众生,在他心上。他负疚,我亦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或许迟了些,或许你觉得可笑。”

他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转瞬即逝。

“我也没想求你原谅,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有些罪业,我不能代替他,总能与他

一起承担。”

……

门见深已经走了许久,方从雪还站在门口,微微发着呆。

‘对不起’这句话秦琰对她说过无数次,她只觉得恶心。因为他一边歉疚,一边仍做着对不起她的事。有口无心,虚伪至极。

门见深素来没将她放眼里,任何时候都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仿佛她才是那个外来者。

她在家做了十多年的‘外人’,嫁人以后又被夫君的姘头视为闯入者。

然而今天,这个男人却在她面前弯了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世事之奇,真是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发现方家姐妹俩名字的差异?这是个梗儿,后面我会解释。一不小心这一章就写多了,方姐姐的大婚还得放明天去,哭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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