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梦醒(中)(1 / 2)
夏季的扶桑总是湿热多雨,今夜天空浓云如墨,掩去了满天星光,天边半钩残月撒下些许细碎清辉。
暮色中的一座城池此时灯明火亮,城墙上燃起一束束篝火,城内大批手持武器的士兵往来穿梭。居高临下望去,方方正正的城廓就像一个镶着无数宝石的盒子般耀然生辉,和这寒怆月色形成鲜明对照。
岩城主,加藤修理亮小五全副甲胄,正督促手下向二之丸(注一)运送弓箭火药。连续多日的紧张操劳,使得他双眼满布血丝,脸颊微陷,嘴角冒出青黑的胡茬,原本英秀的面容显得疲惫而颓唐。他此刻的心情便如这阴郁的夏夜,满是沉重黯淡。
成千上万的天莲教徒正在以岩为中心,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按照原定计划,明天中午这里就将正式竖起叛旗。
这意味着他将正式背叛主公德川家康,和孕育培养了自己多年的团体正式决裂。想到要和纵横扶桑二十多年,坐拥关东八国实力仅次于太政大臣的德川家康为敌,即便有天莲教和越后方面撑腰,心里也难免惴惴不安。
但加藤小五心如明镜,自从投靠果心,借助他的力量窃取原本属于百地宗秀的城主一职起,自己便已被牢牢绑在了果心的战车上。再到截留领地税收、私自购置军火、一步步走下来,便如孤卒过河,再难回头。
军火清点完毕后,加藤小五本想再去三之丸检查城门守备。突然两名近卫前来报告说天莲教特使到此,召他立即前往天守阁议事。
岩城筑于丘陵之上,是典型的平山城。城市布局从外到内依次为三之丸、二之丸、本丸,呈梯形布局,地势逐步升高。天守阁就位于本丸的核心,乃全城最高所在,也是城主发号施令的中心。
加藤小五暗自腹诽,此地城主明明是自己,反倒处处被天莲教呼来喝去。但他不敢不去,还要立刻喜出望外,激动莫名,雷厉风行的动身拜见。果心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没有他的支持,莫说城主,连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忠犬就要有忠犬的态度,人贵在自知。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就败在太有个性这一节上,还真就办不到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过一生。比如自己曾经的那个上司。
他爬得够高,摔得也真惨!
方一迈进阁内,加藤小五周身气息忽的抽紧,心头警兆突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落入陷阱浓烈危机感。
阁内原本负责警卫的士兵消失的一个不剩,显得偌大的天守阁格外空旷萧索。在大堂的尽头,一人正负手而立,背向阁门。
此时正值子丑相交,大堂两侧点着上百根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
烛火伸缩不定,映得那背影在光与暗之间倏忽交错。
加藤小五双目陡然圆睁,后脊窜起一道凉气,身上的汗毛一起炸了起来,那个背影太熟悉了,熟悉的无需转身便知道来者何人!他立刻双手交叉握住胁差,提气高声发令:“给我拿下他!”
说话的同时,加藤小五向后退了两步,他在考虑要不要趁机先出去调更多的士兵来,或者干脆就和他一决胜负。
自己已得果心传授红莲盛放和扣心术两大绝学,那日和他交手胜负未分,未见得就怕了他。
思忖未定,身后的护卫闻声已动!
立动!
后退,退的比他更快!
所有人齐齐后退!彼此动作默契的像是操练了上百次。
轰隆闷响,天守阁的大门被从外面牢牢关闭。
加藤小五顿感愕然,进而愤然,终是惶然。
岩城主,在自己的城内,被自己的亲卫背叛,独自面对强敌。
“加藤小五,别来无恙。”循着声音,来人慢慢转身,动作自如写意,身姿辗转如张弓搭矢,浑身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加藤小五眉心祭起一道青气,喉头滚动数下,带着七分恨意,两分畏惧,一分意外切齿道:“百地宗秀!”
一座殿堂,昔日主从。
一个囚笼,两只猛兽。
两人相距五十步,在这个距离双方都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百地宗秀迈步向前,率先开口道:“算上我五十一人,一人两马,总算还赶得及。”说着他目光越过加藤小五,投向那紧闭的大门:“你的亲卫是伊贺派内应,一共十二人。”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加藤小五略一惊诧随即便明白其用意。百地宗秀上来便自爆底牌,是根本没认为自己能活着出去,稳操胜券所以毫无顾忌。
想及此处加藤小五额角青筋凸闪,怒意升腾道:“昔年竹中半兵卫以十七人攻下稻叶山城被传为美谈。今日鬼狐大人莫非也想效法先贤,凭区区数十人取我岩?果然好胆色,果然好本领!”
听到这百地宗秀反而笑了:“你本事也不小,胆子更是大!家康公对你信任有加,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镇守!结果你竟敢举城投敌!”
加藤小五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仿佛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他发泄般咆哮着道:“呸!狗屁信任!在他眼里只有你!凭什么!什么功劳都是你领,什么风头都是你出。我们只能捡你不要的!知不知道底下人都多讨厌你,你去明国跟那个东方不败胡闹搞得一塌糊涂!知不知道大家多开心!”
“德川家康,哈哈哈,他这尊泥菩萨自身难保!等到明日举旗,我和越后大军前后夹击,武藏国唾手可得!”加藤小五说着两手一扬,两道银蛇似的刀光缭绕胸前。
他双刀一前一后,立好门户:“城内有三千精兵,城外还有上万天莲教徒,凭你这点人也想逆转乾坤?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废话真多。”百地宗秀横眉冷对,嗤然冷笑:“外面有多少人我看不到,现在我眼前的只有你一个!”。言外之意只要把你解决了,其他的还不在我眼里。
百地宗秀已从对方的话中分析出两个答案。
第一:果心确如服部正就所言不在岩,否则加藤小五根本无需说其他,只要抬出果心便稳操胜券。
第二:加藤小五胆怯了,示弱了!
只有弱者才说大话。
只有心虚的人才用外力来壮大自己。
高手生死对决,武功相若则首重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方破釜沉舟,心如磐石。
一方瞻前顾后,期盼外力。
两相比较,百地宗秀坚信对方必败无疑!
三十步,双方的杀气开始接触、冲撞、挤压,便如今夜正在云雾中升腾孕育的雷雨,即将爆发。
百地宗秀拧腰侧身,右手画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在距刀柄半尺之处时,隔空一握一抽,般若如蛟龙出水般被内力吸出刀鞘。
满堂烛火为之一暗。
刀势出,刀意放。
刀锋乍起寒芒。
五指开合长刀就手,虎步跨前,刀锋如先锋旌旗,百地宗秀遥指天守阁大门上雕刻的描金葵花纹。
“今日我就为家康公铲除你这个叛徒!”
从今夜起,以岩为起点,他将拿回全部所失。
他斗志高昂,英姿勃发。
加藤小五忿然狂吼,他已处弱势,所以他用愤怒来弥补气势上的不足。
两把胁差在刺耳尖啸中化作片片雪亮刀花,跳动、直落、旋转着连环劈下。
满堂尽是刀影。
舞动如风,流转似瀑。
百地宗秀手腕翻转,刀身似曲实直,长刀划空掠过,如铁锁横江,守的风雨不透。
银亮刀花一碰上那黑色铁线便全数凋谢溃散。
一长两短,三把刀拼得火花迸射。
头十招内,百地宗秀只守不攻。
第二十招,百地宗秀仅还击三招。
第三十招:百地宗秀已能还击五招。
第四十招:加藤小五再也无法攻出一招。
百地宗秀手中的般若一改之前的大砍大劈,纵横捭阖,他反以剑意入刀,以刀为剑,虎步龙行,腕底风雷,刀尖嗡嗡颤动中似无数道黑色羽箭飞射攒刺加藤小五周身要害。
他在运用东方不败所传授的中土剑术同时发动自己的势剑。
他已占了先,得了势。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加藤小五。
加藤小五两把胁差左支右拙,此前张牙舞爪的刀网已经被压缩到身前不足三尺处,形式岌岌可危。
但他同样是高手,更不甘心束手待毙。
他凝神聚气,陡然尖啸,身体如陀螺般遽然急旋化出三道身影,一前冲,一飞升,一后掠。
“班门弄斧。”百地宗秀冷晒。身外化身的奥妙他同样熟谙,甚至犹胜加藤小五。
百地宗秀掠身而起,杀气锁定那向门口逃去的身影,半空中双手举刀,以上凌下,直劈而落。
他判断的理由是:
天守阁穹顶极高,足有八丈,半空中无从借力,以加藤小五的轻功根本无法一跃而上。
他胆气已落,战意不坚,亦无可能前冲。
剩下的唯有破门而逃。
般若斩落,掌心处所感空空当当,刀锋扫及之处一片虚无,几片枯叶堪堪擦过刀身后打着旋飘落于地。
判断失误!
在背后!
加藤小五的真身从幽暗的阴影中浮现,一把清冷寒刃,无声无息中向着脖颈抹去。不及回首,百地宗秀手腕扭转,般若自肩头探出,反挑来刀。
铿锵声中双方各退两步,百地宗秀胸口涌起一阵烦闷恶心,由于仓促间不及聚力,这一番内力比拼他吃了点小亏。
这样一来两人交叉换位,反倒成了百地宗秀靠近大门,加藤小五则背对长廊。
对方攻势稍止,加藤小五双目绿光大盛,如冢中枯骨的两点磷火。胁差左右倏分,刀尖各挑起一缕烛火。
挟着劲气,携着火流,双刀交击,两股火苗合二为一。
砰,火势猝然暴涨,张起一片火网,热浪扑面拍来,炙如炎日,令百地宗秀瞬间顿起耀眼生花之感。
原本橘黄色的火网中心荡起阵阵红色涟漪,红潮流涌交汇倏忽变化,形成作一朵莲花在夜晚恣意绽放。
那火中有莲,那莲花浴火。
加藤小五此招险中求胜,先以身外化身诱使百地宗秀判断失误,阻断对方的势,接着以五行遁术中的火掩助长红莲盛放。
从加藤小五施展身外化身到发出绝招,这个中惊心动魄的攻防转换不过弹指一瞬。
百地宗秀立时明白对方已出了绝招,攸关生死。他深吸一口精气,胸膛猛然拔高了寸许,右手紧握刀柄,左掌顶住刀攥,般若笔挺的刀刃直直向那金蛇萦绕,烈焰飞腾的花心刺去。
刀锋入花心。
加藤小五绿芒大盛,尖声呼啸,如哭似笑,血莲活物般伸缩抖动,层层叠叠的花瓣如鲜血凝成的纱帐,同时开始并拢,包裹吞噬着般若。
天守阁内血光翻滚,映得百地宗秀眉发尽赤,脸上,手背等裸露在外的肌肤剧痛难当,如被无数把尖刀剜刺切割,鲜血从十几道细小的伤口中淌下。
百地宗秀丝毫不为所动,气定神凝,心控眼、眼观手、手运刀,三者合一直击血莲核心。
“破!”,百地宗秀厉喝如雷,双手筋脉贲张,内力催动般若刃身弯曲弹动,似翻江倒海的蛟龙,搅得花心血流如注,一泻千里。
“噗”,一口鲜血自加藤小五口中喷出,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显灰败,此刻他全部精气神魄都已灌入血莲,莲花和人在最本源的层次已难分彼此。花心受损他感同身受。
硕大的血莲如同被利刃刺入腹心的野兽,疯狂的扭曲抖颤,但终是抵不住般若的搅动,自花心开始奔泻溃败,进而花瓣迅速枯萎溶解,最终在一声闷响中化作无数道纤细的赤色血火四射而去。
百地宗秀欺身而进,左掌闪电般在加藤小五胸口连印三掌。
加藤小五口中鲜血狂喷,他胸骨被这三掌击得尽碎,全副功力也彻底溃散,整个人如一件被摔碎的瓷器,不复人形。
胜负已分。
“你输了,安心上路吧!”百地宗秀跨前一步,双手上扬,挥起般若就准备斩下他的人头,
“我,我不甘心!为什么我总是不如你!”倒地的加藤小五仰望百地宗秀,暗淡无光的眼眸满是无尽嫉妒怨恨,犹如一头垂死的孤狼。
“不要把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别人。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你若是肯遵令来前线和我们汇合,何至于此。”说到这里,百地宗秀叹息道:“家康公给了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实在不该杀了北岛三郎的。”
“北岛三郎死了?我没杀他。”加藤小五咳着血,挣扎着辩驳。
“嗯?”百地宗秀愕然,他立刻追问道:“那是谁杀的他,是谁把人头送到前线?”,他看得出加藤小五已是垂死之人,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
若不是他,那杀死北岛三郎的人是、、、、
答案呼之欲出。
加藤小五的视线越过百地宗秀,惨白如纸的脸色泛起一个诡秘而得意的笑容,唇齿开阖间吐出微弱而清晰的两个字。
“师父。”
天守阁原本紧锁的大门在悄无声息中洞开。
场中变化突生,所有的蜡烛如同被浇上黑油,烛光火苗瞬间暴涨十倍,形如无数艳丽的美女,在疯狂地跳跃舞蹈,肆意挥洒着魅惑的激情。
场内亮如白昼,把原本的幽暗昏黄一扫而灭。
“勘次郎,别来无恙啊。”耳后泛起的声音低沉悦耳,字字清晰,犹如在百地宗秀身边呢喃细语。
百地宗秀脸上血色尽褪,浑身的血管宛若被灌满了冰水,他最不想遇到的敌人来了。
强敌,大敌!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滴冷汗自后颈滚落脊背。
伴着转身,三枚流光化影成品字形疾射而出。
大袖招展中,来人一伸手轻描淡写的就把三枚流光化影接了过去,在掌心中随意把玩。
在两侧火光的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中果心漫步行来,明黄色僧衣通体以金线织成,在满堂光辉中好似那无垢无量光明中诞生的大日如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十人,服饰各色,高矮胖瘦不一,有些人手上、兵刃上还带着血迹。他们唯一相同的是都具有浓烈杀气,那种尸横盈野,征战无算所积累的杀气。
连他们在内,今夜随果心到此的一共有五百六十三人,全部是精于技击、暗杀、刺探、下毒的好手,是天莲教最精锐的战斗部队。否则也不会在半日之内,设伏让北岛三郎和他的一千士兵死的干干净净。
方才百地宗秀带来的五十人连同十二名伊贺派内应已在无声无息中被扑杀。
“师傅,救我,救我!”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如一条弥留之际见到主人的狗,四肢并用挣扎着爬向果心,目光中满是乞怜哀求。
他知道自己伤的很重,但他不想死,他极尽辛苦才换的城主地位,他舍不得荣华富贵!
“我可以先看看他么?”果心望着百地宗秀,口气谦和有礼,像极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百地宗秀苦笑,眼前的局面,自己强敌环伺,能有说不的权利么?
果心行至加藤小五身前,居高临下只瞥了一眼便摇头叹息道:“胸骨尽碎,心脉也断了,没救了。”
“师傅来帮帮你。”,在和气温文的口吻下,果心抬足踩住了加藤小五的后脑。
“不!”加藤小五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
果心慢慢的,有条不紊的,很有耐心的,碾碎了加藤小五的头颅。
“让你当了三年城主,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掌握不住,无用废材,留之何益!”果心看着地上肝脑涂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愉快的拍拍手,仿佛一个诗人刚刚做完一首华丽的词赋。
百地宗秀握着刀把的手心冷汗直冒,从果心进来到现在,自己一直在寻找出手机会。但,完全找不到!
果心不是没有破绽。
而是他的破绽太多,而且在不断变化。
几乎每一次眨眼,每一个呼吸都有新的破绽出现,旧的破绽消失。
此前的破绽,在下一个瞬间就变的无懈可击。
有感,一念现前。无感,一念灭尽。
百地宗秀完全无法感应捕捉到果心的破绽。
“把这个垃圾扫走,然后所有人都出去,我要跟勘次郎秉烛谈心。”果心大袖一展,发号施令的口气高傲而威严。
身后的天莲教徒即刻分出四人抬走尸体,另有两人谦卑的跪在果心面前,用两方白色的锦缎替他擦拭僧鞋上的血迹。
动作极之轻柔,极之小心。
他们目光中满是痴迷喜悦,仿佛这是莫大的荣耀,犹胜自己生命的荣耀。
这血腥而怪异的画面让百地宗秀看得寒毛直竖,胃囊中一阵翻腾,几欲呕吐。
“大师,此人是德川家康的亲信,留不得!”骤有一人插言。
发话之人身高过丈,身着无袖便衣,双臂肌肉虬结,秃顶无发,如火红眉下是一对铜铃大眼,厚唇外翻,两颗獠牙微露于外。
如果说在场有人能对果心的命令提出异议,只有他才有资格。
甲贺派高手,从六位下刑部少丞,伊东佑喜。
他另一个身份是丰臣秀吉暗中派驻在此,推动武藏国内乱的特使。
果心冷冷的哼了一声,面纱覆盖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斜睨道:“听不懂我的话么!”
伊东佑喜鼻翼耸动了几下,便不再做声。虽然他是堂堂刑部少丞,但在果心这种名震扶桑的大宗师面前。还真没有一丝一毫硬气的本钱。
于是,本来杀气腾腾、重重包围百地宗秀的天莲教徒一下子全都退出了。
他们撤退的很快,很轻。
他们至少有数十人,但在撤退拔离的时候,静的几乎令人察觉不到,就像三两片叶子被风吹走般静谧。
门又关上了。
还是两个人。
面前只有一个敌人,但却比千万敌人更加可怕。
因为他是果心,扶桑三大高手中最神秘的一位。
百地宗秀知道自己今天难有胜算。刹那间心中念头千回百转。他想起在出使日月神教前夕,主公德川家康和自己在海边的对话,家康公的殷殷期待,那音容笑貌恍如昨日。自己好不容易复出,未及回报殿下便要死于此地么?
他又想起东方不败,那个在位不过一年,却名动天下的日月神教教主。想起自己和他相知相识,从一开始在合作问题上的激烈冲突,到后来面对川西苗携手作战,再到宝库比武,一步步被他的文才武略吸引折服。
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吹笛刺绣了,他以后要自己去买酒了,早知道应该多给他留些酒的。
奇怪,怎么挂念东方不败更多于家康公?
他在心中暗骂:“百地宗秀,这个关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摒除杂念,百地宗秀双手擎刀,立好门户:“来吧!”,他决意拼死一搏!自有背水一战的杀势和气魄!
果心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一个极之好玩的笑话,他双臂张开,做出一个欢迎的姿态:“我们为什么要生死相搏?勘次郎,自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人才。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啊。”
百地宗秀怔住了,他没想到果心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似是看出百地宗秀的震惊,果心又接着解释道:“我之所以让那些人出去,是因为他们都是蠢材。你不同,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之间可以用聪明的方式谈话。我是个出家人,世俗事务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今日你独闯龙潭,击败加藤小五,足见智勇双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扶持你当上武藏国国主,成为一方大名。假以时日,取代德川家康也未必没有可能!”
果心提高嗓音,以斩钉截铁,无可辩驳的语调开出筹码:“过来帮我,做我的徒弟!”
声如洪钟大吕,令人震耳发聩。
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价码。以果心的身份地位,只要他开口,想做他徒弟的人立刻就能排出几十里的队伍。
以天莲教的势力,加上背后的丰臣秀吉,扶持自己当上武藏国主也的确易如反掌。
利益放在眼前,伸手可得。
点个头,非但不死,立刻便是无边的权势富贵。
但,自己能答应么?
如果能,百地宗秀不会等到现在,三年前在海上他就不会再回黑木崖。
他当日不曾辜负东方不败的信任,今日同样不会背弃德川家康。
百地宗秀摇头冷笑:“做你这个老妖怪的徒弟?就像加藤小五那样?算了吧,我的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多留些时日。更不想做一条失去利用价值就被主人踩碎头颅的狗!”
“蠢话!”果心抬手上指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上苍眼中,何人不是走狗!”
百地宗秀丝毫不为所动:“你喜欢做狗是你的事。你今天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家康公的敌人!所以我要杀了你!”
斩钉截铁,再无转圜。
果心双手负于身后,长长叹息道:“哎,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勘次郎,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好忧伤。”
“那么说来,你对德川家康是忠心耿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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