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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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曦初现。

一只通体纯黑的猫瞪着绿油油的大眼睛,沿墙角一瘸一拐地迈着猫步,小心地绕开祭祀后残留的香灰,停在了老俞烧烤紧闭的店门前。

这条街的早点摊已经开张了,白雾腾腾,如火如荼地煮着茶叶蛋和粥,黑猫迎着朝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半晌,它抖抖毛,驾轻就熟地上了台阶,卷帘门正下方有一道特质的小门,一推就开,是专门为它留的,它一只爪子不能动,就用头拱开小门,灵巧地钻了进去。

“回来了?”俞心驰瞥他一眼,“怎么说?”

黑猫怔了一下,没想到昨夜受了那么大刺激,老大还起挺早。

它瞪着乌漆漆的眼睛观察了会儿,在俞心驰脚边坐下,突然开始讲人话:“王力的尸体原先停在附一院太平间,我去的时候包括他在内有三具尸体不翼而飞,另外两具尸体应该是被他砸中枉死的,我猜王力诈尸以后需要能量,就把他们给吃了,好在昨夜都收工早,没人发现,医院和一路过来咱们店的监控都改了,以防万一,我给保安施了魅术,他们不会记得王力走出去过。”

俞心驰问:“尸体呢?”

黑猫挠了挠胡须:“拔了几根毛变的,足矣以假乱真,撑到火化没问题。”

“嗯,辛苦你了。”俞老板开了一罐猫粮,放在黑猫面前。

黑猫两眼放光,躬下身享用美好的早餐。

只有藏身于猫咪肉身中吃东西,祁郁才难得有些许味觉,勉强可以体会一下活着是什么滋味。

俞心驰检查了一遍香料柜,又去冰冻柜里翻刨,提起包就往外走:“你歇会儿,我去趟码头,今晚咱们做……做炭烤柠檬生蚝怎么样?”

“哎等等,老大……”

祁郁跳到俞心驰脚边,伸爪子想拦他一下,没控制好勾到了俞心驰的裤腿。

直接把俞老板的裤子勾破了。

“再不松手我就抱着你去。”俞心驰好脾气地蹲下,把猫爪子解放出来,嬉皮笑脸地撸它,“你这样子怪可爱的。”

展讯:“……”

连只猫都不放过,真有你的。

祁郁也是个没脾气的,被人当猫哄他也无所谓,仰着黑溜溜的小脑袋说:“要不今天不开门了,只做那边儿的生意,我们几个有点担心你。”

俞心驰昨晚在外面坐了一宿,直到出现第一缕朝阳,鬼魂散了,他才回屋,期间一句话都没说过,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俞心驰摆摆手:“没大事,瞎操心什么。”

祁郁还想说什么,被展讯一把抱起来褥,褥狠了些,掉了一地毛。

展讯:“行了你去吧,挑新鲜点的哈,哦对,再买点柠檬,要青柠。”

“得嘞。”俞老板拉起一半卷帘门,想起什么回头道,“去庙里上柱香,替我约一约秦三爷,我有事要问他。”

说完,他开着店里的小货车就走了。

展讯把祁郁放回地上,看着门外已经开始渐渐热闹的巷子叹了口气:“这种事没法劝。”

“以前不提,是大家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靠着逸雯不全的记忆打听个大概,恨都恨得没头没脑,亲耳听见圣上的旨意,将军府上下那么多口人,咱们安西军……”黑猫垂着头,沉默片刻,一爪子拍在展讯胸口说:“我好恨!”

“谁不恨?”展讯咬着后槽牙:“我恨不得扒了柳相的皮下酒喝!我们都这样,他心里只会更苦,装得没心没肺的无非是怕我们担心,而且老大一直心有愧疚,我了解他,咱什么都别说,他要干什么咱陪着就行了。”

“关老大什么事,明明是成平……”

“别提了。”展讯褥了下祁郁的脑袋,“他最爱说什么来着?”

祁郁:“何必呢。”

一人一猫相视一笑。

俞心驰口头禅,好像问句“何必呢”,其余一切都可以“不必了”。

他的豁达是藏在无奈之下的,比寻常人通透往往是迫不得已,凡尘俗世,百般烦忧不过一句大可不必。

朝阳从门缝泄了进来,柔和又温暖,清风里夹杂着一股海滨城市特有的咸味。

去他娘的血海深仇,到如今,早已换了人间了。

……

凡人幻想的地狱之景,要么是血狱火海,要么是千奇百怪的极刑折磨着业障缠身的魂魄,永远不得安宁,冥府判官端正上座,一个个刚直不阿,金刚怒目,审判罪行。

凡人总希望死后世界在某时某刻能为他们讨回公道,人人受苦,人人希望魂灵归宿地一日不停地伸张正义。

但真正的地狱却没这么吵闹。

四面是死寂无波的海,霍枭的府邸建在唯一可见的平地上,不见日月亦无人声,头顶是如墨一般的海水,与所踩之地隔开的空间却是千万年来活生生被怨煞之气劈开的。

霍枭住在海与海之间的方寸之地,脚下既是无间地狱的入口。

一人身着白袍,头戴尖帽,飘飘然落在平地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面什么字都没写,但盯久了又总能看见无数暗金色的经文像蚂蚁一样爬过去。

这经文对鬼魂有天然的威慑力,他也不例外,如非主人邀请,擅入者会立刻灰飞湮灭。

“判官白无常,求见大人。”

白无常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隔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阴冷咸湿的风扑了白无常满脸。

他站起来拍拍灰,深吸一口气才敢往里迈。

这府邸很大,外围是四四方方的构造,其实从上往下看所有围墙连成一体是一个复杂的禁咒,身临其境如入迷宫,高墙上经文时隐时现,跟随着客人的脚步,若是停下,它们便在墙上划出一个个咒文,若是走得飞快,它们就集结成小蛇的模样飞速攀爬。

一直到了会客的厅堂,“小蛇”停下后爬上门檐,一半身体凸出来,成了金灿灿的浮雕,一半凹陷下去,化为阴刻咒文,门才会打开。

霍枭盘腿坐在堂中,背对着白无常,他微微弓着身子,脊骨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缓慢地浮出形状。他只穿了单薄的一层黑色丝衣,烛光给肌肉线条渡了一层金边,白无常倒不敢多看,可那光影间似是能瞧见衣服上有血迹。

“大人安好。”

白无常正要跪,霍枭一抬手,气若游丝地说:“免了。”

霍枭转过身来,前襟没有拉眼,白无常看见那般景象霎时就忘了自己是来开口请罪的。

霍枭全身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是好的,细长的伤痕深入血肉,连骨头都看得见,除此之外还有大面积的烧伤,血泡在皮肤上一个个鼓起来,丝衣早就被血浸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不过伤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边缘泛着淡淡的光泽,破开的地方被金色如丝的东西拉扯黏合,直至恢复如初。

只是恢复和受伤的过程一样折磨人,疼痛一分不少。

霍枭仰着修长的脖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竟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他瞥了白无常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便道:“恕你无罪,查到什么就说吧。”

……

一个小时后,汇报完工作的白无常大汗涔涔地站在无字匾额下,跟蹲在他旁边的狗大眼瞪小眼。

准确来说不是狗,只是变小了之后外形很像,谁能想到霍枭会把谛听使唤出来给他看门。

还让白无常牵狗似的牵出来。

白无常对着神兽/欲哭无泪:“得罪了,别跟地藏王告状,里头那位我也实在吃罪不起,那……就把您拴,不是,留在这儿么?”

“嗯。”谛听撩了下慵懒的眼皮,有点嫌弃地说:“怎么你也怕成这样,都来多少回了。”

白无常委屈地说:“我做错了事。”

做错了事所以心虚,霍枭又会勾起所有负面情绪无限放大,怕得筛糠。

谛听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自己下了台阶:“他今天去过下面,难免情绪失控,不是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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