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退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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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碎的画面消散后,眼前一片黑暗,就像是电影长廊似的,时光在她面前加速向前涌去,为她呈现她或曾或未见证的过往,远没有之前与疯阁主对话的场景清晰,就好像顾忌着谁似的,遮遮掩掩地展开一角。

在这段画面里,她看见自己接过卷宗,朝上面所记述的“流云城”赶去,在那里,有一位邪神大展神通,让一方繁华变为赤地千里,亡者与冤魂的痛哭与哀嚎在幽森黑暗的大地上回荡,久久不去,试图将生者也拽入永恒的痛苦。

玄晖宗和宁夜阁的术士远远地望着那片焦黑的故土,祈求东君能早日将邪神驱逐,让后者付出代价,但入眼的只有一寸寸扩张的焦土。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流云城的,拿着疯阁主的印信,甫一到来便自请缨进入那片焦土,说自己有办法结束这场灾厄,被焦急的术士们敲锣打鼓送了进去。

封析云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短暂地打断了她的回忆,让她更小心地整理思绪,因为在接下来的回忆里,会直接涉及到那位邪神,画面和回忆之具体,也许连回忆都会引起祂本尊的注意——

进入流云城后,她好似一点都没有受到那能赤地千里的恐怖力量的影响,以她难以相信会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深入腹地,来到邪神降世的核心地带,当着邪神分身的面,进行献祭仪式,请求邪神附身。

邪神回应了她,甚至是以迫不及待的姿态,试图抢占她的躯壳,而她从容得好像只是一场嬉闹,在邪神降临的一瞬间化作烈火,强行打断了邪神的降临,终止了这场长达一个月的灾厄。

留下的只有一具好似沉睡、毫无伤痕的尸体。

□□从封析云的喉管里低低地传出,仿佛有一根长针,从太阳穴直刺入她脑中,刺痛得她一瞬抓紧了衣角,几乎要撕下一块衣料来。

她向后微微仰首,靠在墙壁上,以免自己滑落倒地,眼睛无神地张着,凝视着破屋那黑漆漆的天花板。

也许是她真的太晕了,她想。

看着那黑洞洞的天花板,她竟然从中看出了夜色般漆黑幽邃的深渊,群星闪烁,浩瀚星海里,有一颗闪闪发光,无比璀璨,隐约中,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稚嫩声音凑在她耳边呢喃。

“你看,星星在朝我眨眼睛。”

轰隆隆——

雷声轰鸣,闷闷的,好似要下雨,一瞬炸开,在空旷的乡野显得格外骇人。

隆隆声里,有个声音从冥冥中来,嘶鸣似蛇,冰冷而阴森,好似真实存在,似蛇信舔过她的耳后,引她一个激灵,又好似只是她的幻觉:

“我等你……好久了。”

封析云猛地一撑身子,跪坐在地上,顶着这眩晕与刺痛,半爬半走,一步步靠近聂东流,刚想叫醒他,手还没抬起来,他便猛地一振,提剑起身,差点把封析云撞飞。

幸好他反应快,在撞上她的前一刻顿住身形,向后反栽去,重新坐回墙角,怔怔地望着她,似乎不明所以似的,一时间连话都说不顺了,“你……你干什么?”

这样的聂东流,无论是原文里还是现实接触中,封析云都没见识过,不由新奇地微微瞪大了眼睛,心神却始终被更重要的事占据着,很快便摆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听自己说。

淅淅沥沥的雨声零碎地打落,伴着秋风,莫名萧瑟。

聂东流凝视了她片刻,无声地点点头。

“我们中埋伏了。”她轻声说道,“这里有魇魂香的味道,能勾起的人的回忆,呈现你所想看到的画面,沉迷其中,除非自己察觉不对劲,否则永远也无法醒来,即使外人打断,也只会适得其反、深陷其中。”

聂东流的目光陡然锐利。

封析云知道自己无需多言,魇魂香在术士的世界里算得上有名,作为闻了必陷入梦魇的bug级手段在原文里也有提及。

然而,封析云分明记得,在原文中,魇魂香的主人分明是个隶属于宁夜阁的普通路人背景板,唯一的用途就是向读者展示一下丰富的世界观和设定,压根就没有对男主施展过,更别提和邪神扯上关系了。

怎么现在被他们遇上了?

她说的时候,聂东流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眼神格外专注,几乎让她下意识地向后缩,却又强行止住了,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想挪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把这莫名其妙的古怪沉默打断,说点他们本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话。然而目光一颤,却仿佛粘在那里似的,不愿率先挪开,仿佛不这样做,就像是像他认输了似的。

封析云半是不自在,半是因这不自在而产生的迁怒,令她理直气壮——要不是聂东流这么古古怪怪的,一直看着她,她也不会这么不自在,那么现在由她看回去,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聂东流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心绪难得浮上神色,极复杂,又好似极克制,像是想要前进却又后退的飞鸟,想要吐露却又强行咽下,硌得喉口、心口,哪里都生疼,但不说。

像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似的,他猛地向后一靠,仿佛远离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坚决地、不容挽留地远离她,垂下眼睑,神色寡淡到甚至有点冷淡,却又莫名有点苦。

封析云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聂东流一瞬间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似的,态度一下子便疏远了,全然没有方才对坐述说往事的融洽……明明前一刻,他和她还毫无芥蒂地对视交谈。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道,看也不看她,就像是刚和她认识时那样,甚至比那时更冷淡,“我没察觉到,是我大意了。布下魇魂香的人一定就在附近,我们等。”

他的态度像是忽然疏远,但说出来的话,却又不似初识那般,一个字都懒得和她多说,而是简洁又妥帖,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放下心来,认定他十分可靠。

封析云望着他,莫名有点委屈。她固然擅长伪装温顺,本心却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脾气,聂东流好端端地忽然变冷淡了,简直莫名其妙!

这委屈横亘在她心头,想说,又莫名不好意思展露,好似说出口,就像是任自己的心绪化作一潭碧波,在春光下,软绵绵地泛起清波。

他自己奇奇怪怪,凭什么要她来配合啊!

封析云愤愤然,暗戳戳瞪了聂东流一眼,听到后者低低的声音,在淅沥的雨声里渐渐融为一体,静谧又纯粹,“如果外面有动静,让我来。”

她忽然不说话了。

黑暗里,她有点烦躁地拽了拽发尾,又不知这烦躁究竟从何而来,只能迁怒这恼人的秋雨,都怪它不明不白地到来,又好似耍人似的淅淅沥沥,偏不爽快地落下,平白搅得人心烦意乱。

坏死了,她愤愤。

一室寂静里,雨声零碎,点点滴滴,打在屋檐上、荒林上,又好似……打在谁心上。

在这唯余雨声的静谧里,一道极轻微的脚步声踏着积水和落叶,极小心、极轻缓地向屋内靠近。

一片黑暗里,有两双眼睛缓缓张开,相对而坐,静静地等着脚步声的主人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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