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新来的下乡知青(1 / 1)
一九七一年的初春,我们这个小小的山村,又迎来了六名下乡知青,他们都是国家级企业的职工子弟,三个男生三个女生,根正苗红的应届毕业生,他们都跟小豆芽菜一样,刚出窝的一群菜鸟。看着他们那忐忑不安无所适从的样子,我兴奋地说:“哈哈,这回热闹啦,又多了说话的人了。
喜喜阴阳怪气的怼了我一句:“看你那嘴脸就跟狼一样,别把人家吓着了。”
边贵一边帮新来的拿东西,一边催促我们:“赶快腾房子,安排人家住下来。”
分配住房,闷着头吃第一顿农村饭,看着他们那呆头呆脑的模样,我们都由不住哈哈大笑,这不是跟我们当年一个样吗。我们肆无忌惮的评论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完全不顾忌这种口无遮拦,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村民们因为有我们在先,已经习惯了下乡知青的事了,他们扫视着这群新下来的人,上上下下来回比较着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知青们的能力是不可估量的,队里又增加劳动力了。
在农村的这两年,由于性格的差异和劳动的艰辛,同学们的变化很大,不知道怎么想的,边贵带着口粮,搬到村里人口最多的农民家去住了,这家老两口外加六个男孩,最大的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熊奎也远离我们独自一人,搬到我们宿舍前面的一条小山沟里,在一个原有的破旧窑洞中住了下来,三个女生看中了农民房子旁边的小屋,搬去安了家。空下来的房间,正好由新来的知青住了进来,这样也挺好,照旧热热闹闹有说话的人。一下子又来了三个女生,狼多肉少的情况大有改观,让我们兴奋不已。
这下可好了,劳动之余不但能大饱眼福,漏开空子还能打趣一下小美女们,练一练贫嘴,今后的日子可是有的聊了。
三个新来的女知青,年龄最大的叫杨幂,人高马大身体健硕,话不多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不懂的照顾别人,只要自己没有纠结就行啦。最小的叫陶骄,人如其名,身材娇小,一说话就脸红,对人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一副随时都会嚎啕大哭需求安慰的样子,给人一种强烈的要保护她的感觉。好长时间我们熟悉了以后,她对我说:“刚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对我们打心眼里害怕,不敢跟我们说话,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们。”
我不解的问她:“为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坏蛋,都是下乡来的知青,只不过比你们早下乡两年而已。”
她摇着头心有余悸地说:“不是那么回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衣衫不整,黑面剽悍,语言粗俗,玩世不恭,我们私下议论,你们既不是农民,更不是下乡知青,到像是驻守在山寨中的一群活土匪,很吓人的,我们哪敢吱声。”
我有些吃惊的说:“唉、唉、唉,你睁大眼睛看好了,我这张脸纯洁、标准、斯文、无暇,和土匪可没有半点关系。”
陶骄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后合的看着我说:“哎呀,你真能夸自己,现在是看惯了,就你这个样子,放在前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你,更别说和你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也太不顾形象了吧,从她那情绪交织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说的是真的。我们竟是如此不堪吗。我们初中只上了一年就下乡了,知识青年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我们自以为经过两年的农村锻炼,已完全是自食其力的农民了,生活简单,衣着简朴,语言直接明了,甚至饮食亦和农民一样,填饱肚子就行。我们以为这样,就是完全的接受了再教育。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不是这样的,社会并不需要我们这种形象,社会需要的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青年,并不是磨炼成一个地道的农民。
陶骄的一番话擂的我无言以对,没有方向的奔跑只能感动自己,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闷头接受再教育是愚蠢的,我要重新树立自己的奋斗目标,做对社会有价值的人。
这三个女生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叫王英的女生。她性格开朗漂亮干练,兰心蕙质,圆润的脸上经常挂着笑容,举止大方得体,说话风趣幽默,与人交往没有隔阂感,很有亲和力。我感到这是老天爷又一次开恩,为我们这群干涸的小子,送来了滋润心田的春雨。况且我们又住在一栋宿舍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都能看得见,还能说话聊天,犹如当年撩逗毛眼眼的情景再现,幸福之感如万千烈马,从心头狂奔而过。
时间长了我们慢慢的无话不谈了,面对这些个单纯的小丫头了,一开始我们都是满嘴的甜言蜜语,都还不好意思胡说八道,后来忍不住就有这些个坏小子们有意无意的讲一些荤段子,一开始小美女们听着还有些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听得时间长了,再加上我们精湛的口才,小美女们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日子很无聊的,怎么也是个打发,我们都乐得这样嘻嘻哈哈的热闹。
有一次早出工,她看到我和二贵子放夜马回来,就凑到前来大咧咧的说:“放马的,你能不能让我骑一骑马,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
听到她如此说话我们也故意逗她“这马可是不老实尥蹶子,闹不好摔了你,可不是玩的。”王英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我没有骑过才要试一试嘛,你们就不会从两边扶着。”
这丫头还挺有点意思,我看着她那个很想骑的样子,就故意坏笑着逗她:“想骑就骑吧,不过摔坏了没人管。”
王英一副得逞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那不行,你们要护着我,要不然摔下来,你们可要赔人那。”
我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得,得,得,我们的小公主,我们扶你上马吧,我们护着你保证摔不下来。”
他们这一批下乡知青,来了不到两个月公社就传来消息,城里的工厂要从知青中招收工人了,这个消息高压电一样,刺激着每一个知青的神经,谁不想早日脱离农村,回城上班呢。消息越传越近,就要推荐回城的人员了。这天傍晚,小队里要开推荐会之前,边贵找到我说:“这次单位招收的工种是我非常喜欢的工作,你第一个发言推荐我吧。”
听他说完,我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他,我们这是什么关系,一个锅里搅勺子比兄弟还亲,没什么可推脱的。当晚在全村人都参加的推荐会上,我第一个站起来说:“我推荐边贵,在这两年的劳动中,能吃苦耐劳,能够认真接受再教育,能和农民同吃同住。”农民们也陆续推荐其他三人,名额一共是四人,我落选了。理由是我已经被推荐过了,要轮着来。
知青中只有我发了言,推荐了同学,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我以为我是真心接受再教育的,而且能吃苦耐劳,和农村的关系都不错,怎么也有人推荐我吧,然而没想到没一个人为我说话,我又些不解的看着他们。我做错什么了吗?
队长说:“咱队的名额就这么四个人,我们也想都把你们推荐上去,但名额有限,经我们商量,以前被推荐过去矿务局的,这次就不推荐了要轮着来,下次再说吧。”
也是呀,好事不能都抡我们吧。下次就下次吧,听说工厂缺人,每年都可以招工,不就是晚一年嘛。
四名同学被市里有名的大企业招去当工人了,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而新下乡的知青中,也有两人随着他们的父母,在备战备荒的形势下,去三线参加工作去了。我很奇怪这么大的企业,要招工就不是小数目,为什么不全招走而拉下几个人,后来才知道,被招工走的几个是当官的子弟,下乡只是走了一个过场。
我这次虽然没有被推荐,但我由衷的替他们高兴,招工不可能只是这一次,我还是有希望的。送走了兴高采烈的同学们,望着那空荡了许多的房间,我心中不由的产生了阵阵的失落,都是同甘共苦的同学们,今天却有了天壤之别,他们成了那个时代,下乡知青中最骄傲的人。而我则必须以更加忘我的劳动,更多的汗水来争取人们的认可,争取早日被推荐回城。
我没有气馁,毕竟不可能一起都回,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何必气短呢。化怅然为力量,调整好心态和情绪,面对未来,继续努力吧。
在这个沉闷的夏季,一个消息震惊了全公社的知青们,一个大队书记,将一名下乡女知青强奸了。
愤怒的知青们涌向了大队,涌向了公社,这个大队书记本人是一个村霸,仗着在公社当付主任的亲叔叔无恶不作,在大队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平时就欺男霸女的,百姓背后都叫他北霸天。看到下乡到村里的女知青,就像猫见到腥,垂涎欲滴,想方设法依仗大队书记的权势,以谈回城为借口,威胁诱骗女知青到大队办公室,强行奸污了。并且还威胁说:“不许说出去,你敢说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只要你顺从我,好处可多了,我可以安排你到公社工作,或下次招工立马让你回城,但是你要随叫随到,敢不来我就收拾你。”
柔弱的柳杰拖着被欺辱的身子回到宿舍,一头扎在枕头上呜咽了起来,同学们问:“你不是被苟书记叫走谈话了吗”
“这是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真让人急死了。你怎么就知道哭呀,有什么就说出了,让大家给你拿个主意不好吗。”
“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要是不说我们就去找苟书记去问个明白。
哭了一会,柳杰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吼着,我不能让这个王八蛋白白欺辱了,他必须受到法律制裁。”
她勇敢的将书记怎样诱骗奸污她说了出来。同学们惊呆了,这个混蛋也太胆大了吧,竟敢奸污知识青年。同学们愤怒了,收拾这个王八蛋,不管他有什么靠山,谁敢替他说话一起收拾了。同学们分头快速告知了知青们,全公社的知青们涌了出来,一场大规模的讨伐声响彻了全公社。必须得到严惩,送他进公安局。
“必须得到惩罚及制裁,必须判刑,让他坐穿牢底。”
“干脆阉了他,看他还怎么害人。”同学们愤愤的呼喊着,苟书记怎么也没想到,像柳杰那样柔弱的女孩子,竟能不顾世俗观念,勇敢的站出来。揭露他的恶行,以往欺辱哪那么多的妇女,也没有一人敢出声反抗,这一次他是踢到铁板上了。为了平息知青们的愤怒,郊区,公社两级政府,很快将苟书记公开法办,判刑入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事件渐渐的谈了下了。我以为这个女孩会远离人们的视线,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的缝合自己的伤口。没料到时隔不久,在仅有一次公社组织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会上,竟然又一次见到了她。在空旷的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她略略佝偻的腰满面通红,颤抖着的双手,似乎连发言稿都拿不住,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哆哆嗦嗦的念着稿子。太惨不忍睹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发言呢,这不是存心往她伤口撒盐吗。那情那景像刀一样深深的扎在我的心间。在场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是谁安排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上台呢,这还有同情心吗。人们愤怒的议论着,这不但是羞辱这个女孩子,更是给了全公社知青狠狠的一巴掌。
事后人们得知,这是那个人犯的亲叔叔,那个在公社当副主任的安排的。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必须要这个女知青上台发言。目的就是要当着全公社人的面,再次羞辱这个女知青。你不是敢把我侄子送进牢房了吗,我也不让你好过,你敢不上台,我就让你永远回不了城,永远待在这里,让人们注视。你心里的伤疤永远不要想愈合。
这个可恶副主任,生性竟是这么的残忍,难道你那个畜生一样的侄子不该被判刑,不应该坐牢吗。你作为公社的领导,仗着手中的权利,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报复人吗,杀人可恕情理难容呀,你就没有人管吗。千万个草泥马从我心头狂奔而过,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权利,原来还可以这样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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