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回村去继续干吧(1 / 1)
接受的信息太多了,我的脑子有些迷糊,一时间容纳不了这么多,只感到这些事就像烂泥巴,像幽灵,谁都想躲得远远的,而我无形中不但沾上了,而且成了站在泥潭中的人,摆不脱,甩不掉。祈祷无门,告诉无效的茫然,让我不知所措。唉,人道谁无烦恼,风来浪也白头。他妈的这些个烂泥巴想沾就沾着吧,不想这烦心事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干脆扔他妈的九霄云外去吧,天无绝人之路。老娘不是说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只能放宽心等待,让这最好的良药来解救吧。
回农村去,劳动会忘掉一切的,亚洲,非洲,拉丁美洲,这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并不需要我这样有问题的人去解放,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操那个闲心干嘛。
那我干什么那,干脆赶大车去吧,前几天有一位车倌上山盘石头,不小心把腿伸到车轱辘下碾断了,我自告奋勇接手赶大车,干到秋天送军草时,我也能混上一两顿大米饭炒鸡蛋吃呢。
第二天我就赶大车上山盘石头了,在山上屯石头的平台上,我把石头装满车。头一辆放下去的是老车倌,在一阵阵吱吱扭扭的磨杆声中,盘到了大沟底在大路边停了下来,他知道我是第一次上山盘石头,有点不放心等着指点我。
这是我第一次赶三套马车,从山上往下盘石头,虽然不紧张,但也没敢托大,我紧抓着磨杆绳启动了马车,没想到刚刚离开屯石头的平台坡道,马车竟然忽的一下向下冲去,我使劲的拉着磨杆,也没能制住飞转的车轮,马车要失控,冲下去就不得了,我急中生智,迅速将磨杆绳,在车辕子头上绕了一圈,紧接着跃上车辕,双手紧拉磨杆绳,分出一只脚使劲踩到磨杆绳上,通过手脚协同动作,把即将飞奔的马车,吱的一声紧紧的拉住。千钧一发呀好悬没出事,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稳住了神,又一点一点地放松磨杆绳,让大车慢慢的向山下走去,在吱吱妞妞的磨杆声中,将车平稳的放了下去。有惊无险呀。
我停下车走向前面那个老车倌问道“你没有用脚踩咋拉住磨杆的”,老车倌说:“在往下放之前,首先得把磨杆绳,在车辕子头上盘一圈,借辕头的劲一手拉紧,再用另一只手压在磨杆绳中间,随时掌握住磨杆绳的松紧,达到控制大车下山的速度。”他又说“这是控制大车磨杆的重点,要不然你有多大的劲,能拉住重车的磨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车石头好几顿重,又从山坡上往下送,光凭蛮力是不行的。这次差点出差错,想想都有点后怕,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回生两回熟嘛。在回村的路上,我盘坐在大车辕上,放开嗓子唱起了爬山调,
“一碗碗谷米那个谷米倆碗碗水,面对面睡下还想你。”
“田野小河边上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姑娘真是我心爱。”
“我是一只孤独的狼,游荡在茫茫的草原上。”
第二天刚蒙蒙亮,队长拿称盘提着分给我的几斤豆角,推开我的房门喊道:“起来了,这是分给你的菜蔬往哪放。”
我在摇摇欲坠的床上抬起头,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床就哗啦一声塌了下来。
队长又是气又是笑“唉,这娃娃咋就是这样了,咋不能精神点呢,”“给你放在锅台上了”队长说完摇着头走了。
我从塌了的床上起来,塌就塌了吧这不算什么,回来再拾掇吧,反正也没有人来,我根本也不在意,起来后穿上褪了色的红绒衣,下面是一条脏兮兮的黑夹裤,点着火焖了一锅小米饭。什么洗脸刷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有闲心整这些个景,除了劳动就是睡觉,闲心不操,闲事不管,管他狼吃羊,还是羊吃狼,世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满满两大碗谷米饭一扫而空,顶着一头乱发,我赶着满载石头的大车进城去了。
三套马车哗啦啦的进了城,走在这熟悉的街道上,我突然中竟产生了这样一种明悟,我这不也是回城了吗,送石头不也是工作吗。村里和这里,只不过是分工不同,相隔几个小时的路而已嘛,当工人还必须,早九晚五的按点上班呢,比起我这个一品大农民来,我更自由自在。
一切释然了。我吆喝这三套马车,将长鞭甩的啪啪山响,坐在大车上腰板拔的溜直,旁若无人哗哗的向前冲去。我来了,让开吧,虽然我没有在城里上班,但是我在农村也是上班的人。赶大车也是技术活,你未必能干。
在车站长期收石头的是一个中年人,看到我来送石头就问道:“以前没有见到过你,你们那里是换人了,”
我看着他一脸自豪的说:“我是知青,刚刚接手赶大车这个活,以后就是我给你送石头来了。”
他很惊讶:“你是知青?咋是这样的,真看不出来,还当你是村里的人呢,不简单,还能赶三套车送石头。”
我大咧咧的说:“怎么,不像,这有什么呢,谁下去几年都是这样,村里的活没有我没干过的。”
他问道:“下去几年了。”
我说“四年了。”
他没有说话,给我到了一缸子水说“渴了吧,喝点水吧,我闺女去兵团也是四年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才能回城。”在相互聊天中,我了解到,我和他的姑娘,竟是同校同年级的同学。
他幽幽的说道:“天有不测风云呀,原以为去兵团比去农村要有前途,可现在看来,还不如农村呢。”
是呀,时也势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都不是诸葛亮。兵团也好,农村也罢,等待命运的安排吧。
我弟弟和我同命运,他同样表现出色,他所在的公社很看重他,在只剩下他一人时,要调他到公社当干部。
看到和我们兄弟俩一起的下乡知青,都陆续回城工作了,我的父母也非常着急,四处托人找关系,几乎把家里的收入都拿出来,请客送礼求人帮忙。然而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又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帮我们呢。
一次次的送礼都如泥牛入海,这些玩舌头的人欲壑难填,我父母的工资,我和弟弟玩命劳动挣到的工分钱,自己都舍不得用,都填了无底洞。光吃不办事,不能再给他们了,吃人不吐骨头心狠手辣,贪婪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他们丑陋的人性。真他妈的忍无可忍,我向他们亮出了獠牙。我找到一个光拿钱不办事的无耻之徒家里,当着他们全家人的面,用大棒子横扫一切摆设,恶狠狠的破口大骂,历数他多次收礼不办事的厚颜无耻,以及欺骗我父母的谎话,要不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躺在被窝里装死狗,我一定要痛揍他一顿,以出我胸中闷了许久的恶气。
回家后我向母亲说:“我们已经是社会最底层了,没有必要自己再把自己按到土里,现在能伸手帮我们的人太少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他人手里,还不如我们自救呢。哪的黄土不埋人,回城不是唯一的路,农村不也照样能活人吗。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能给他们一分钱了,我们辛苦挣到的钱,我们不会自己花吗,相信您的儿子吧,走到哪也是好样的,我们已经长大了,能够自食其力了,不用您们为我们操心了。”
我清楚的知道在现实中,留给我的,只剩下面对一切的勇气了。跌宕起伏的人生,酸甜苦辣的品味,我所经历的悲欢离合,无论是经验还是教训,也许是我今后人生旅途中,可以借鉴的财富,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任何一个人不管你是多麽强大,当面对整个社会要淘汰你的时候,你会发现,无论你是什么,你曾经做过什么,那么现在什么都不是。所谓的什么俗语“拿得起放得下”只能是自我安慰,只是一种无力的可笑的叹息罢了。能坚持下去真的需要一点阿q精神。
我要走的路在哪,我这么苦苦支撑的前景是什么,仅仅是为活着吗,不得而知。我仅仅是一个只读了初中一年的初中生,面对“未来”这么一个大题目,太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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