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原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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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藤与我首次同桌的时日不久便随着班主任提出的新版位置调整方案过去了,与此同时换来了一位新的同桌,她的名字叫做马斯塔妮,自帕夏国而来,那个位于明帝国西陲的异化封国。对一直生活于和帝国的我而言,当然是对神秘的西域知之甚少,所以单就马斯塔妮的相貌与衣着就自始带着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高高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眸从冷萃、瑰红亦或是其他艳丽的面纱中露出,贴身的内衬裹挟于隐约的丝织长纱下,让出露的后腰时隐时现于飘柔的丝袍中,束身的薄衫短裙与包裹地可以称得上严实的纱丝相搭配,加上来自异域的香薰使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朦胧之感。

马斯塔妮是位很热情的女孩,虽然很多方面她确不能及斋藤,但足够温顺,有着无微不至的体贴,如若说斋藤是一位严厉又不失趣味的人生导师的话,那马斯塔妮则更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同伴,虽她不能像斋藤一样同我自天体运动讲到蒸汽革命,亦不能为我排解困惑,但仅从同桌角度来说还是好的,甚至还在课余时间教了我不少乌尔都语。

与马斯塔妮同坐的感觉是断然不能与挨着斋藤时相比的,因为我们关系的外在表现都已到了会令人误会的地步,甚至连安藤都会开玩笑地将马斯塔妮说成与我关系匪浅的女子。面对如此情境,我也只是不语笑笑了之罢了,可能觉得解释都多余吧,毕竟对于这种不可能存在的情形心知肚明,也有可能是因为出于某种古怪的想法而挺享受于这样的朦胧中。诚然,我十分肯定是未有喜欢也不大可能喜欢上马斯塔妮的,毕竟“喜欢”这个词已经被固化为了森子的专属词,尽管这种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自己都已捉摸不定难以表述。

三月的橘原城还未摆脱北间隔洋寒冷气流的影响,长期生活于热带气候下的马斯塔妮自是经受不住这样持续性湿冷的。还记得应该是在一节历史课的晚自习,这位柔弱的同桌终是忍不住自窗外不断涌入的瑟瑟寒风,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并靠到了肩旁,那时的我还在写未完的功课,但见到她那被冻得都说不出话的样子,便将左手借与她好发挥类似暖水袋的作用。

大抵是因为我的手对她而言具有什么不知名的吸引力吧,此后马斯塔妮便迷上了将我的手挪为她用,哪怕都已是夏季风势头正旺的时候,她亦会经常借用,仿佛是枯燥的教室中难得觅来的玩物。

与马斯塔妮相处的日子可以说是百般和睦了,学业也摆脱了忽上忽下有了稳步的提升,紧接着一件说来是相当可笑的事发生了。或许是因为马斯塔妮自幼与我们文化上的差异,导致她会做出一些帝国子民难以理解的行为。这位可爱又令人可气的马斯塔妮竟当着斋藤的面跟其他的同学十分自得地炫耀起我成绩的提升,“你们看看,近藤久藏自从和我坐一起之后,每次考试成绩都在稳步上升,再看看他和斋藤做同桌的时候,哎呀,看来我才是一位优秀的同桌呢!”当然斋藤全然不想理会马斯塔妮,她只是当做未有听见地走开了,但事后还是来到阳台跟我分享了这个令她十分无语的故事,故事分享结束,讲述人与听者一道围作一团笑至腹下酸痛,到那时我才注意到马斯塔妮竟是这般的有趣好笑。

我已忘记了因何种缘由,斋藤又回到了我旁边的位置,马斯塔妮则挨着孛儿只斤坐去了,不过重新获得人生导师的帮助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毕竟森子快要过生日了。

本想好好借机表现下自己,却最终弄巧成拙,草草咨询了斋藤几句就趁着双休日四处去寻找适合的礼物。一想到这里,便不得不感叹自己那时的礼品审美,大抵是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又执拗着自己来选,遂终是送出了仿佛奇幻少女的魔法宝藏一般的礼物,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因胆怯而不敢直面森子的我竟是拜托凯瑟琳帮我送出的礼物,或许这是成长所必须的经历吧,我只能如此辩解了。后来我同斋藤讲及这件事,她对我翻了个白眼满是一副无话可说的神情,就如同一位上心的老师看着不成器的学生那般。

几步之遥,终是拖成了一生距离。一年前的夏天,我在濛濛细雨中跟在森子身后,从柑山鞍走到橙川畔,随着第二学年考的结束,我与何野一道又走上了这段归途,只是这次没了不紧不慢走在前面的森子,太阳炙烤取代了相对凉爽的雨天,过了橙川桥我本应与他各行其路,却因聊天未有完结而陪着他继续走了一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去坐公交回家。

待公交车入站后我才反应过来该上车了,于是慢了一步,这一瞬使刚踏上车的我正巧撞向见下车的森子,我们未有一语,只是瞥了一眼又匆匆将目光移开,宛如陌生人一般各自上下,诚然,我们本应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但身为暗恋者自是百感万千的,心有不息却来不及亦走不及,确是已达无爱可及的地步了吧,只能是单单坐到车窗边靠着玻璃看森子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罢了。

森子已然成了一种精神上的存在,我对她的了解也仅能通过愈发少有的公信,可夜里稍有时间便会忍不住去想她,可我应该想什么呢?我已是一个对她几乎全然不知的人了。我应该将她以何种地位放于内心呢?也许只能悄悄地,像虔诚地供奉神邸于心一般,她确也如同神邸一般,与我的生活几近没了交集,仅存在于脑海存在于心间罢了,宛如胜利女神一般指引前进的道路使我不会深陷迷茫之中,像智慧女神般赐予我知识与方法,述说智慧的箴言以开我心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第二年的时光悄然流逝,在此期间我的内心世界或有将森子塑造成了一副精神支柱的模样,一位具像化的胜利女神。大概这是仅有的将森子留于内心的办法了吧,毕竟现实的生活中早已被瓜分的干净。安藤能与我同食共饮闲聊,斋藤能为我排忧解难,至于马斯塔妮她也挺好的,甚至还有新晋选手伊藤露能于周六归家时与我结伴而行,分割掉最后一点属于思念森子的时间,与此同时我却连问好都未同森子有过。

还记得以前看报纸时见到过一段文字说的是,当一个人暗恋他人,而长久未得时,他爱的已不再是她本人,而是想象中的那个她。诚然,我又何尝不是呢,并非未有想过要放弃,或许是心有不甘吧,是对自己那段快乐时日的不舍吧。

胜利女神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

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使我的灵魂苏醒,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是你的指引给予我。

愿我口中的言语、心里的信念、在你面前蒙悦纳,直到永远。

————《卷3.26.130》

也许某一天,有些人会对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产生喜爱之情,或许是种一瞬错觉,也有可能是较长时间内的错觉以至于无法察觉乃是错觉。我不知是何时开始对安藤产生这种喜爱之情的,也许很早之前就默默萌发只是最近才发现,或许就是近期才有的。

其实说来也并不奇怪,毕竟一同度过了那么多次的午休,总会有一些情感的,只是量度上的问题罢了。但我并不想去追求她,她的身边不乏形形色色的追求者,又何必去与之相斗争呢,再者我已很满足现有状态没必要去自找麻烦。每日与安藤共进午餐,与她闲聊看她笑颜,同站于阳台望远休憩足矣。

第三学年的课程紧接着第二学年的期末考就开始了,约是放假了两天就又开始了高压式的学习,我倒是没啥感觉,毕竟逆来顺受惯了,恰好我的同桌斋藤也是如此,我们还不时在课上唱唱歌聊聊天,全然不像一副应届高中生的模样,和斋藤做同桌大概会使得上课的时间过得很快吧,感觉还未过几日就迎来了短短的暑假。

假日里为了规律作息养成了每日晨泳的习惯,早早起床洗漱毕,便坐着公交车去学校的游泳馆,一小时后起身趁气温还未有升起到令人难耐又坐上公交车回家,不过每每回家时我都会选择相对较绕远的一班车,只因这一班车会经过森子家附近,我多么希望有一日能见森子出现在车站附近,能使我看上一眼,可惜整整一个假期一直未有,大概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偶遇的可能吧,也或许可以把这归因于时间太早她还在睡觉?我不知道,但只是曾经有的那种热烈,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随着时间渐逝在逐步消亡。

秋季再次开学后,日子变得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了,大抵与前一年相仿,无非便是与安藤食饮,同斋藤交心,和伊藤露维持令人舒适的相处,将森子埋于心间,只是与安藤的关系愈发地好了,尤其是一起看了胧月的电影后。

那个胧月冬夜是非同寻常的,以致我现在仍记忆犹新,自管道中缓缓飘出的暖湿气体在遇冷后形成团团白雾,在小巷中扩散开来。道别了他人,我同安藤走过闹市步入安静的街巷,迎面刮来的冷风使我下意识地想去抱住一旁的她,但理性又不允许我这么做,于是我便这么一直纠结着与安藤漫步于寒冷冬夜的凄清街道送她回家去。

平日多言善语的我们此时竟都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默默走着走着,不可思议的是如此沉默我竟毫不害怕,还记得与秋雪无言同行时内心满是忐忑,而同安藤虽是无语可确有舒适之感。我们走到她家楼下停了下来,准备告别离开,本想一把将她拖入怀抱之中,终是理性再次阻止了我,只是说了声再见作为道别便扭头飞快地跑开了。

翌日,刚一进到学校时,正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安藤,令我震惊的是她先簇了上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本想伸出手将她彻底搂入怀里紧紧收住臂膀,让彼此之间贴近到不留缝隙,可在那一瞬我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真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深知真田是真的喜欢安藤,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如此,让他难过。

或许是因为映画的缘故吧,那段时日我对安藤多了一层超越友谊的情感,而且明显到连斋藤都看出来了,虽至今我也未有明白为何与安藤交好的斋藤会使尽百般想法要我打消对她的念想,但按照斋藤的聪慧,自是有她的道理吧,她要我说出为什么喜欢上了安藤,随随便便举出几个理由也好原因也罢,只要我一提及安藤,她便会如此质询我。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没有无可救药地陷入又一次陷入糟糕的感情泥潭,毕竟有她一直在提醒着我保持克制的理性。

虽说上课时会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看她两眼,课间一起在阳台上时常无意识地靠着她,大概这便是感情萌发后的心理状态吧,总想着接近。但这只不过是白天的状态,一入了夜,当冷寂降临时,我又会想到森子,又会忍不住去翻看原来有的那些聊天稿纸,甚至还会为此感到一丝心酸与苦涩,化作泪于眼中打转。

胧月后没有几周就又迎来了寒假,我想趁这个寒假出去旅游一趟吧,换换心情以迎接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于是买了张去往北海道都御草原的火车票,这里已经到了楚国的国境线附近,一望无际的草场使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国境线的另一头,鞑靼人搭着毛皮制成的厚衣骑马驰骋在属于楚国的牧区里,看上去是那么自由而闲适,豪迈而活脱,如若我有着他们一般的性子,或许就不会有那些有关森子的烦恼与困惑了吧。与洒脱的鞑靼人不同,守卫关口的楚国士兵与周遭格格不入,他们身着绿主红辅的巴洛克式长尾军服,手持毛瑟步枪,直挺挺地立于关卡,任由他们礼帽上的绒毛球随草原上强劲而无序的风随意摆动,在他们身后炮位阵地中则是一群身着红白色炮兵礼服的炮兵正捣鼓着斯柯达野炮和克虏伯臼炮。

当然帝国一边的景象也大同小异,无非是头戴笠盔身着素白袍服的士兵在茫茫草原中没那么刺眼罢了。这些远离家庭与爱人的守关兵士想必也不会有鞑靼人那般快活,或许我能与他们一道成为这草原上最是惆怅者。

在都御度过的夜里,我做了个梦,梦里出现的不是森子,而是安藤。

睡梦中,幽径后的餐厅里,放着一曲舒缓的乐章,没有别的什么人,光色柔和而不暗淡,至于周围则是静静的黑暗。有的只是像无声电影一般地聊天,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点点切盘进食,没有过多的杂音,灯光打在她的头发与脸庞上,光晕四散,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气息。随着搅动着浓汤的汤匙摆动,光渐渐暗去,乐声远去。

离开餐厅,漫步驰道,月色宜人,波光粼粼,和风拂面。四下空静,我和她走过一座桥,桥下迷雾萦绕。

桥的另一头,灯光不再,只有月色为伴,地面不再是那样地坚实,而是细腻柔软的粘土,步行往前,愈发黏着,难以行进,我便想去牵她的手以防万一,就在迈步走去握她手时,腿陷入浊坑里去,她见此想来帮我,可是她陷入了更深的泽泥,转眼将被吞噬。

我竭尽全力地摆脱坑陷,想去拉住她,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气温骤降,粘土变得坚硬起来,泽泥形成了坚实的坑洞。易脆的连丝被拆开,我连忙跳入洞中。附着着泥点的大衣,浸润着水冰的鞋子,我一把将她抱住,也不知哪来的冲动,碰触了她的唇上。缓过神来的自己极快地退了半步,单单地看着她的眼睛…后来啊,远方投来光线,一切变得明亮起来,也变得模糊。

再次睁开眼时我是趴在沙滩上的,不断拍打的海浪使我清醒,岛上绿意盎然,然而眼前那一排排各异的木屋却只是一片死寂,但身处其中总能感受到一丝灵气。走过接连不断的鸟居来到村子正中央,是一座带有钟楼的长屋,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推开门,长长的走廊,橘色的灯光,以及两旁紧闭的格栅。我走向前推开第一扇格栅,茶桌前的隐约是我与她,茶香四溢,两人跪坐桌前畅聊嘻哈。接着第二扇第三扇,一扇扇,仿佛是停滞的时间记忆,慢慢呈现一幕幕关于我和她的画面,然而却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在最后,推开尽头的格栅,在那空旷的房间,是她,站在窗边,窗外是漫天吹雪。至于我,我似乎是无法踏入那个房间,只能站在走廊上看着,看着屋子的那一头。我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但纵使扯破喉咙亦是无声。在梦的最后,她转过身来委婉一笑含情凝睇,抱于其怀中是的是一个可爱的女婴,正伸出手去抓她母亲的发梢……

至于最后的一个学期是怎么样度过的,似乎是忘却了,竟想不起丝毫,只记得安藤记得森子,至于发生了什么我大抵也是全数净忘了,像是一段被偷走的时间,被盗取的记忆,就这么平白消失了,仅有的都只是些破碎的难以串联起来的画面。

傍晚操场跑步时,似乎有安藤在大声叫我名字,后面说了什么亦是忘却了。终考动员、成人礼、还有那百余个午休,我与安藤确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具体是何事几近是忘得一干二净。哦,还有森子似乎是拒绝我送与她的生日礼物,至于如何拒绝又有些什么样的对话,我也模糊不清了,还有这段时日的告白未果亦单单记得结果都是那般惨淡,当想借那些恩尼格码的稿纸还原记忆时,却发现连整齐堆放的稿纸也不翼而飞了,就好似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再有便是终考结束后好像从何野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斋藤的事,或许是一些看法吧,记不大清了。伊藤也是,最后一个学期或许是真与她未有什么联系吧,除去周末一起搭公车回家路上的说笑,其他的全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

终考过后的日子也是模糊不清的,唯一清晰的便是再也没了森子的音讯。有一夜当我刚与伊藤散步结束回到家中,正准备洗澡就接到安藤挂来的电话,邀我参加一场酒会。至于中途发生了什么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忘却了,也可能如前一样是记忆被盗取了吧。

胜利女神啊,你要忘记我要到几时呢?要到永远吗?到永远吗?

你掩面不顾我要到几时呢?

我心里筹算,终日愁苦,要到几时呢?

胜利女神啊,求你看顾我,应允我。

使我眼目光明,免得我沉睡至死。

使我倚靠你的慈爱,我的心因你的救恩快乐,我要向命运女神歌唱,因你用厚恩待我。

————《卷6.22.128》

录取通知书于凉月末发到了手里,是自帝国海大航空兵院发来的。

在“昔时你我同期樱,花绽学校院中庭……”的歌声中,我应征成为了一名海军的航空学员,报道那天意外发现同一批次中竟还有高中的同学孛儿只斤,相见格外欢喜,此后我俩也成为了机队中最为默契的学员。

进入海大后的两年世界瞬息万变,战事连连替代了按部就班的和平生活,先后是楚国大革命、假道征夷楚梁合并、七国联军攻击喻国、晋代贵霜魏替安息,南陆大地上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终于在弓步长政和长良深雪拒绝与天皇陛下和谈的情况下,北方战争打响了。大量的近卫师团、甲种师团、地方师团被调集去往北方战线,将三藩的领地炸如焦土。

不过那个时候作为海军的一员,还不必为了陆地上的内斗而操心,算是过了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现在想来大概也应该是美好时光只在昨日了吧,短暂的时日从由良家督由良映雪跪倒于容克国境线上的那一刻起就回不去了。斯克萨、奥廖尔甚至奥兰治都站到帝国的对立面,那是平治二年,全面战争爆发了,自那时我们需要在各条战线上迎击敌方空中力量。

这是一场注定会徒劳的战争。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的战机一架接一架被斯克萨和奥廖尔的战机击落,纵使我们所操控的零式战机有极强的灵活性,但其本身就薄如纸皮,在敌军使用的109gk、190ad以及g55s的强悍火力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飞行员一不留神就会因被击中油箱而被活活烧死于空中。

然而当我们想攻击敌方战机时,他们只需俯冲加力就可将我们远远甩开然后再从上方绕回将我们彻底击毁,有时候竟连敌方仅有孱弱自卫火力的前线轰炸机也能将我们的战机轻松击落。就算好不容易咬尾敌方战机,零式那糟糕的机炮却只能在敌机的机身上擦出阵阵火花,丝毫不影响敌机调转过来,将我机反杀。

要不是靠着与孛儿只斤间默契地相互自保,我俩早就如其他同期的学员一般樱逝大海了。容得我们栖身的场所已不多,随着苍龙、飞龙、翔鹤与瑞鹤接连被击沉,联合舰队仅剩下了的四艘空母不得不隐匿起来,飞机虽然还能够供应得上,但上层已经开始将那些只有不到10小时飞行经验的孩子送上了战场。

我与孛儿只斤则在失去空母后被调到了鸟取基地任教,我们时常感叹,要是当年没有选择海大会怎样的呢,会不会和其他高中同学一般被匆匆拉入军营,刚学会如何开枪就被草草送到北陆人的阵地前被机枪打成筛子或是被坦克火炮炸的血肉模糊肢体破碎。

还记得最后一日,那日其实如同往常一般地进行着,吃完早餐来到机场旁与孛儿只斤同坐于防空炮位旁的沙袋上,等待着东方洋面的海日缓缓升起。即将进行特攻的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对我说到:“希望蕤蕤看到拉着红色尾烟的战机远去时,能够原谅我吧。”

我并未来得及询问缘由便在望了眼刚浮出海面的朝阳后匆匆登上飞机,起飞前我擦拭了一下一旁森子照片上的灰,她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支撑着我,使我就算再困难的时候也不轻易放弃这架座机,因为我只有这一张森子的照片,还是从她朋友那里悄悄搞到的,不能搞掉了。

“真正的大丈夫,应像樱花散落一般,向死而生,死而无惧。奉天皇之名,我等必全力以赴,鞠躬尽瘁。相信我的,跟我来吧。”

东京都时间7时整,迎着初升的海日,我带领护卫机队与孛儿只斤率领的特攻机群出发了,他的零三二机腹挂载着一颗250千克的航弹,仅带了单程的燃料,那些与他一道的那些同样被勒令展开特攻的孩子们也是驾驶着没有任何武备的单程战机,跟随着他奔向斯克萨舰队,诚然我们知道他们此行便是去玉碎赴死的,然而却只能就这么看着,还幻想着凭借已是极尽所能拼凑的护航编队能够让孛儿只斤活着回来。

机群在鸟取以东撞见了海湾中以罗慕洛斯号、君士坦丁号和劳伦泰勒号为首的特混编队,正当我们准备俯冲开展特攻战时,伴随着孛儿只斤大声叫到:“敌机!发现!”我看见了在上空10点钟方向的云层里那嗡嗡作响宛如雷鸣的斯克萨战机群,本想借着积雨云瞒天过海直奔舰队而去,可终究我们这帮可怜而无助的脆弱战机被发现了,敌机纷纷抛掉副油箱加力俯冲了下来,一架接一架宛如玩抽签游戏一般将我们击落,甚至由于负责特攻的新兵编队过于密集,有时190凭借其宽阔的射击面能一次打下两架,而109则靠着高贯穿的密集火力可以从尾部径直打穿相近的几架战机。

越是接近敌舰,敌方的防空火力就愈发密集,脆弱的零战根本无法靠近,若是谁斗胆闯入,便会被炸的粉身碎骨。护航机队仍在盘旋让特攻战机尽量挣脱出来,那些脱离了敌机追逐年轻飞行员则抱着必死的决心驾驶战机一架接一架冲入防空火力网,紧接着便沦为一堆裹挟于金属中的碎肉。孛儿只斤知道特攻已经失败,无力回天,在摆脱最后一架纠缠敌机后,他向全员发出了终绝通信“再见。”随后关闭了无线电,消失在了厚重的积雨云中。任凭我如何寻找,也不见他的踪影。

慌乱之中,与天相邻的极近海面突然拉出两道红色尾烟,与此同时敌君士坦丁号战列舰上大量的防空火力开始平射,连上至150毫米的副炮也开始对着红烟处射击。可由于射击死角与海面反光,再是密集的枪炮却完全无法伤及他的座驾。于是我连忙了结了一架190急降下去,哪怕救下他已是痴人说梦。可就在半途,一架涂着蓝色喷漆的109闯入了防空弹幕,径直向我袭来。使得我慌忙躲避而无法聚焦于孛儿只斤身上,当我再次望见他的战机时,那架经过急速抬升的零三二已燃起熊熊烈火拉着黑烟几乎垂直地向劳伦泰勒号航空母舰的甲板砸去,飞机与航母相撞的那一瞬火光冲天,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彻于劳伦泰勒号上,随后在剧烈的爆炸中劳伦泰勒号侧舷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从中喷出的滚滚浓烟很快将其完全吞没。

或许是我太过于分神地去关注孛儿只斤,战机的左翼及尾翼不经意间被紧随于后的那架蓝色109打得稀烂,使得战机失去平衡在空中胡乱旋转无法控制,直勾勾地坠入了大海……

似乎因挣扎得精疲力竭而在海中我彻底失去了意识。后来就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梦,梦里有近藤秋雪,有齐藤媛,有安藤堇,还有见孛儿只斤半跪于斋藤蕤跟前,看上去似乎他终是得到了她的原谅,可梦中我却一直未能寻见晋川森子的身影。说来这是场极其怪诞的梦,总感觉在这不会退去的迷雾中,时刻回荡着一曲渗人的尖声细唱。

纵使无月照日夜,虎鸫悲啼亦如昔!

蓦然回首百花残,宛似心慰杳无踪!

夜明诸神集新世,花开向神祈浮生!

梦已逝,恨飘零!

大概是梦快要醒的时候,我依稀记得自己站在橙川与最上川交汇处停泊的一艘游船上,江面上是浓密而不可见到两岸的大雾,船上的人都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地板。

汽笛声响起预示着船要开了,船即将启航的那一瞬我竟透过厚厚的迷雾,看到了远处岸边晃动的身影,她是森子,我确信那是森子,她终于出现了,立于岸边,向我挥手,向我叫喊。于是不顾船员的劝阻我毅然跳入水中向河岸游去,当气喘吁吁的我上了岸时发现这里并没有她,空留下一座被刷成鲜红色的江门鸟居立于眼前,四下无人却传来凄凉乐曲。

今日灵驾,其魂还身,满盘珍馐,奉上歆飨!

借此杯酒,玉露交感,恶者弃恶,善者传善!

苦难皆忘,财数疏远,往生极乐,人道还生!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睁开了眼。

陌生新闻播报,拉丁语混杂着希腊语讲述着亲卫军攻克橘原城的战讯,我挣扎着坐起望向窗外,窗外已是大雪纷飞之景,雪中那面双头鹰旗帜正迎风招展。

一听到开门声,我又警觉地转过身来,看到正抱着毯子进来的凯瑟琳,虽说能在这里见到熟人,我应是万分激动的,但似乎我无法控制得了自己表情,还是一副呆滞的样态,傻傻地望着她。

“你醒了?我没看错吧,你这么快醒过来了!”

“啊,是啊,是啊,我醒了。”

“医生说如若你能够醒来,也定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能这就是神的旨意吧。”

“哦?是吗?愿胜利女神继续庇佑你。”

“也愿命运女神永远庇佑你,凯瑟琳。我头疼的有些厉害,可能还得睡一会儿,晚餐的时候再叫我吧。”

“行。还有几个小时呢,到时候我会给你做一点适合你口味的东西。”

“好的,谢谢你了。”

停于站里的公交车即将离开,我叫住了司机师傅,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公交,车上只有森子一人,这一次我没有再畏惧径直向她走去,鼓起勇气给她打了声招呼,她也望向我点头一笑。公交驶离了站台,驶上了那因迷雾而不见尽头的桥,一旁枝头最后的樱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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