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接到消息后,殊灼立刻就动身了。
妖界相比人间要更诡谲多变一些,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山的尽头是深渊,深渊中有风口,妖怪是飞不过去的。殊灼在群山之间行走,用布包裹着身体,暗淡的灰布下延伸着两条光带般的橙红色的线状物,在昏暗的天地间尤为显眼。
乌鸦粗粝地叫着,一会飞起一大片。
从树中走出通体深青的影人:“殿下,请回吧,陛下已经说了谁都不见。”
殊灼松开了兜帽,露出一头漆黑的长发,她逼视着影人,道:“你没资格拦住我。”
影人望着她,苍老的眼神中似有触动:“多年不见,殿下已经长大了。”
殊灼抬起手,盖住自己的脖颈,依旧僵硬着声音“不用你说我知道,他已经不想让我回来了。我当然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同你讲道理。”
“虽然这山中鲜有人至,但即便是老朽,也有所耳闻,近日外界都在传,殿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成为下一个陛下了。”
殊灼的眉目间搀着三分怨怼的狠色,周身的气度已同往日大不相同:“传的很对,我正是要来杀那强弩之末的男人,让不让随你的便,今日我必定是要过去的。”
但即使这么说,她也没立刻动手,而就静静地站着,影人怜悯地望着她,全妖界最有天赋也最尊贵的姑娘,如今已是戾气缠身,不得不躲在一卷烂布下,漫无目的地漂泊。
过了一会儿,殊灼右手弯曲成爪,数簇磷火在她周身幽幽飘浮。
“这东西是”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不必顾忌了。”她这么道,见了她身边火焰的影人也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但随之一个空灵的声音便从天地间传来,言语间满是疲惫:
“让她来。”
“是。”
除了殊灼,妖界还没有哪只妖怪违背过青君的话。
殊灼知道青君状态不好,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差。差到真见面的时候,她先前准备的一堆讽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深渊的地步不是石地,而是细腻的白色沙子,这些白沙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站在这些沙子中,就宛若置身溪流。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殊灼别过头,嗓音有些干涩,她低声道:“辣眼睛。”
“你说什么?”
殊灼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大声说:“我说,你现在这么个样子真是太好了,我心里真是很高兴啊!”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于口中。背靠着枯树的男人微微转过头来,半张脸爬满了红色的胎记状的痂痕,但那双如深山苔痕般寂寥的,微微阖着的眼睛依旧美不胜收。他的目光因疲倦而涣散,但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笑意识到这点后,殊灼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轻快地说道:
“你能来看我,我也很高兴。”
只一句话,就让殊灼溃不成军。她痛苦地抱着头,弓起身子,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天,你怎么就能把自已搞成这个样子?”
青君扫了她一眼,无言地望着远处的沙丘。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没什么?我可是听说妖界要换代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
青君恍然大悟地唔了一身,侧过身子,将脸贴于膝处,刚好显露出完整无缺的那半张脸,发丝像蛛网一样笼遍他的全身。只见这个男人深深望着她,显得倦怠而舒适,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安心的东西那样,原先的肃杀与警觉消磨殆尽:“你觉得我要死了,所以回来看我,是吗?”
“外面可是在传我想杀你呢。你就不害怕?”
“他们还说你与还那姓萧的少年有联系,莫非我也应该相信他们说的话?”
殊灼犹豫了一下:“这其实这个他们也没完全说错。”
“”
青君又转过身去“动手吧,我早就知道,你我之间迟早得有一场真正的对决。”
“你这男人怎么就能这么幼稚啊喂?!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低低的笑声从耳边传来,愣是把给殊灼听呆了。
“我说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啊。”
“其实我早就想这样试试看了,反正我这周身,也不再剩下什么咳咳咳”
语毕,男人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殊灼习惯性地想伸手,那手却又僵在半空中。在人间漂泊久了,就染上了爱嘘寒问暖的毛病,但眼前这个男人是青君啊,哪怕伸手,也永远不能触碰到对方。长长的距离间只有白沙如枯水流淌,殊灼收回手,别过头:
“我不久便要回去了,你得自己保重。”
“那恐怕是不能够了。”
男人的声音真的很空灵,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殊灼闻言警觉道:
“你什么意思。”
男人扶着枯树,缓缓起身,长发从手臂处滑落。他半倚在那木质上,静静地俯视着殊灼,这一晃神便回到从前,秦熠还是个跟在青君背后跑的小丫头的时候,他就常常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虽不像面对旁人时那样凌厉肃杀,却清冷如水,毫无情感可言,长年累月下来,硬是把殊灼养成了这样偏执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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