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芳树深堂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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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昭受完罚,浑身酸痛。回了学舍什么也顾不上了,往床上一躺,倒头便睡。睡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这臭小妞不在家里好好做书,整天在外头闲晃,没人看着可不行……

第二日醒来,韩昭一翻身就碰到了那木匣子。打开一看,全是他带过去的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又还回来的道理。就算扔了不要,也有多远扔多远去,不能扔到他的面前。

但这两日刘老虎盯他盯得紧,韩昭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逃课。好不容易等到下了学,天也黑透了。于是又背上那匣子东西,趁黑摸去澹园。

到了地方,却不见灯影。此时不过是亥初,她一向不会睡下这样早。韩昭跃上了树,敲了敲窗,仍旧不见人应。忽然想起来,大约是回纪府了。

平宁正在灯下读着买来的最新的话本子,看到公子小姐互表明心意,老怀甚慰地咧嘴笑得开怀。忽见韩昭黑着脸回了学舍。

平宁忙放下书,迎过去帮他把包袱解下来,心里纳闷这怎么原封不动地又背回来了?哦,明白了,怕是人家姑娘不肯收吧,难怪脸拉得这么长。但这小爷也是个缺心眼儿啊,哪个正经姑娘会莫名其妙收男人送的东西,还这么贵重。越是尊贵的小姐,越是矜持。

但平宁可不想在这个关头触他霉头,老老实实把东西给他解下来放好,然后倒了温茶给他。

本就是热天,韩昭往来这么一趟,身上也腻得不行,所以更生气。不在家也不叫人知会一声,害他白跑一趟。这都几日了,书还做不好,当他是好性儿人哪!

他拿起杯子灌了口水,空杯刚放下,平宁立刻添满茶,韩昭又一饮而尽。

平宁躲在一旁见他脸上表情复杂,心说只听说过喝闷酒的,还第一回瞧见喝闷茶的。

最后韩昭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明天去打听一下,纪家姑娘的及笄礼是哪天。”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晨钟刚过,书院从沉睡中渐渐苏醒过来。晏璟伸着懒腰一推开窗,冷不防窗外站着一个人,把他吓得一哆嗦。

待看清了来人,晏璟拍了拍胸口,“元华兄今天真是早,哪阵风把世子爷吹到我的窗前了?”

这些日子韩昭总是神神秘秘的,做什么也不带上他,他心中早有了小小不满,因此话里捎带了些许不伤和气的轻讽。

韩昭假作听不出他的揶揄,轻轻摇了摇纸扇,一改常态,开口相邀,“晏兄今天想来也没什么安排,王夫子的课又乏味得很——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见见人、会会友?”

他本来今日是打算在讲堂里好好读书的,无奈平宁那厮打听消息回来,嘴就一直没消停过。长吁短叹那臭小妞在纪府时如何不受待见,如何被纪家少爷小姐欺负,听得人心里发燥。

他一直以她堂叔自居,现在自家孩子不在眼前,就像是玉树、临风流落到了猫窝,怎么都有点不放心。最后索性决定去纪家瞧一眼。

虽然她首饰一件没留,送给她的衣服的尺寸也是随便估的,不晓得合身不合身。但韩昭十分自信自己的眼光,想她穿上那套裙衫,就算一件首饰都不戴,也定然会艳惊四座——不算丢他的人了。

但他堂堂一个世子,突然出现在一个从五品的知州家里,两家人一向又没什么往来,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唐突。且他一向不耐烦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但带上晏璟就不同了。他是自汝南来的远客,本来就是游历中州,入了梧州地界的白鹭书院,顺便拜访拜访当地官员——这也很说得过去。更何况,此人一向皮厚,尴尬的场面由他顶着,也不至于觉得太难看。于是破天荒地主动来约他。

晏璟最是个爱玩的,一听说有处可去,比谁都积极,忙叫韩昭等着。翻检衣柜的时候琢磨着,韩昭今日一身白色襕衫,腰系宫绦。他本就是个美人相,这样一身孝色更显得标秀出尘。自己与他气质不同,定然不能和他撞衫做他的陪衬。

在韩昭的耐心用完前,晏璟终于一身华衣美服地走出了学舍。为显得相得益彰,特意选了把同韩昭一样的素面纸扇。他甩开扇子,兴奋地扇了两下,“元华兄,快告诉我,咱们去什么地方玩耍?”

“梧州纪府。”

纪清辞头天到纪府时已经过了戌正。毕竟是记在崔氏名下的姑娘,角门上还是留了崔氏身旁的心腹婆子柳嬷嬷等着车。待到人下了车,柳嬷嬷客气地上来道了声“七姑娘好”,然后笑着引着清辞进园子。

一路上除了几个领差办事的下人,也不见什么人走动。清辞听田婶子同黄大婶闲话家常时提过几句,说这纪府进项少、出项多,当家的再能干,也日渐艰难了。

纪清辞再不受家人待见,毕竟是个主子。柳嬷嬷这种在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许多年的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总挂着一张和气笑脸。这冷锅冷灶的场面也能底气十足地应对,“暑中人乏,这会儿人都在各院子里安置了,就不引兄弟姐妹来同姑娘问好了。二奶奶这几日忙六姑娘的笄礼,也是披星戴月,晨兴夜寐的。好容易都安排妥当了,今儿个就早早歇下了。歇下前还交待老奴,恐七姑娘下山一趟也是车旅劳顿,不如先歇一宿,明日再见。”

清辞倒没想那么多,只点点头,“本来应该早些到家的,只是要离澹园几日,园子里的事务少不得要做些安排,这才耽误了时辰。有劳嬷嬷一直候着我。”

“姑娘客气,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儿。”

说话间将清辞送到了住处,已经有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守着,见人来了,安放行李的安放行李,打水的打水,端小食的端小食。

丫头人不大,办事却有条不紊,可见往日里崔氏调教得十分规矩。清辞凡事都自己动手的,甫一被人伺候,还有些不习惯。最后也就只留了一个大丫头纹儿随房伺候。

清辞的住处还是原先那一处。那院子西晒,到了这会儿还都觉得热气腾腾的。她在山里住惯了,初来乍到,虽铺了凉簟,还是觉得不爽快。人又认床,虽然早早歇下了,可睡得并不踏实。她心里还记挂着早起去晨省,更是不敢深睡。到天蒙蒙亮便彻底醒了。洗漱换衣,穿的是上回田叔从纪家带给她的衣裙。

韩昭送给她的那套裙衫固然好看,但纪家不尚奢侈,她怕不会为父所喜。那样好看的衣服也只敢看一看,在无人之处穿一穿罢了。更何况这裙衫来历也说不清楚,万一翻出丢书的事,怕伤了三叔公的心。

崔氏卯初就起了,柳嬷嬷正替她梳头。今日是纪清玥的笄礼,做主人家的,自然要打扮得雍容得体。她一贯端着书香门第、知书达礼的架子,一应程序完全按着规矩来,颇是费了心力。虽不是亲生的,到底是她教养了几年,多少有些母女的情谊在其中,更是为了彰显她诗礼传家的气派。

为了清玥的前途打算,笄礼显得尤为重要。一应大小事项全由她这个嫡母张罗,清玥是她的女儿,更是她的脸面。除了邀请了亲姻间有德有贤的妇人为正宾外,她还邀请了几位待字闺中时手帕交,给清玥撑场面。

她是文华殿大学士崔宗达的老来女,虽然崔宗达并非阁臣,可早年也在东宫做过讲习。后来太子薨了,师徒情深,老先生受不住打击便致仕回乡。在京时,崔氏颇有些后来高嫁的闺中密友。崔氏心气儿高,这些年同小姐妹们也不过不咸不淡地交往。但这回为了清玥,拉下脸一并请来了。今日为清玥加笄的,便是嫁入平山候范家的范夫人。

昨日太晚,崔氏没来得及细问,刚才分派完事,各管事婆子领命各去忙碌后,这会儿得了空才问起来,“嬷嬷昨天见了七姑娘,觉得怎样?”

柳嬷嬷巧手绾了高髻,心知崔氏不喜清辞,便道:“模样倒是周正,毕竟是二爷的骨肉嘛。嗨!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家,哪有不好看的?但若说端庄,那还得是咱们六姑娘。毕竟是二奶奶一手调教出来的。那气度,比什么县主、乡主的,可不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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