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郭府夜宴(2 / 2)

加入书签

项少龙见管家高帛遥遥在前领路,听不到他们的对答,笑应道:“搂个美人儿,还怕睡不着吗?”

荆俊立时眉飞色舞,显是想到今晚回乌府后的节目。

项少龙想起赵宫,忍不住又联想到香魂已杳的赵妮,忆起在御园内与她调情的动人情景,心中绞痛,恨不得插自己两刀来减轻噬心的痛苦。待会儿还要和赵穆虚与委蛇,自己是否忍受得了呢?

滕翼见他脸色忽转苍白,明白到他的心事,伸手过来用力抓他臂膀一下,沉声道:“大事为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泛起肝胆相照的知己感觉。项少龙强压下内心伤痛,硬逼自己脑内空白一片,步上石桥,踏着长阶,往府内走去。府内筵开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当项少龙四人入内时,其他客人均已到齐,郭纵殷勤迎客,为他逐一引见诸人。

赵穆今晚示威的带来一群家将,只看他们骠悍的外形便知是厉害的剑手,主从十二人,占去四席。

严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脚上破例穿上对草鞋,有种独来独往的骄傲和洒脱,若非有元宗的仇恨筑成在两人间不能逾越的阻隔,说不定项少龙会和他攀点交情,现在则只能以这时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以武力来解决。

初见面的赵氏武士行馆馆主赵霸,听名字以为他是个彪形大汉,其实他比一般人矮上少许,可是骨骼粗大,一切向横发展,胸阔背厚,脖子特别粗,与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令人想到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断气。肤色黝黑,颧骨显露,方形有如铁铸的面容,闪闪有神如铜铃般的巨目,体内似充盈无尽的力量,移动间自具威势和气度,连项少龙亦看得有点心悸。他以前当特种部队,打架乃家常便饭,最懂观察对手,看到赵霸,立时把对方列入最难应付的敌人行列。

赵霸有四个弟子随他来赴宴,当然都是一流的剑手,最引人注目是其中竟有一个叫赵致的年轻姑娘。乍看下她并没有夺人心魄的艳色,但玉容带着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配以秀气得惊人的凤眼,瘦长的脸庞,性感的红唇,极具女性的魅力。尤其她身长玉立,比赵霸高了整个头,只比项少龙矮上两寸许,这么高的姑娘,因大量运动练成的标准身形体格,予人鹤立鸡群的出众感觉。

赵霸和赵致等对项少龙非常冷淡,介绍时只略略点头,表现出掩不住的敌意。当荆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赵致时,此女更露出不悦神色,秀目闪过骇人的杀机,吓得荆俊不敢再看她。

另两位客人赫然是赵穆的文武两大走狗。大夫郭开生得仙风道骨,留着五绺长胡,只是眼睛滴溜乱转,正如雅夫人所说的满肚子坏水,众人中亦以他表现得对项少龙等最是亲热,更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把阴柔尖细的嗓子。将军乐乘与郭开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两眼若闭若开,似有神又似无神,予人耽于酒色的印象,身材瘦长,手足灵活,一身将服,亦颇具威势。两人均有几个家将跟随,占去四席。

接着是郭纵的两个儿子,郭求和郭廷,均为平平无奇之辈,反是十多个家将里,有个智囊人物叫商奇,无论风度、气质,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学识丰富,不可小觑。

介绍过后,郭纵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请项少龙坐于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项少龙推辞不果,惟有坐入这代表主宾的一席。对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纵,接着依次是赵穆、赵霸和郭开。

项少龙的下首则是一直脸色阴沉的严平,其次是乐乘,郭纵的两个儿子则陪于末席。事实上直至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郭纵为何要设这庆功宴,假设刚才自己被人创伤,于郭纵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过三巡后,郭纵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着个打铁炉做人,现在年纪大了,粗重的事交给儿子,闲来只是踩踩穷山野地,找寻穴铁脉,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对我来说,没有东西比先圣鲁公的手录更珍贵,少龙今天携宝而回,别人或者不知少龙的功劳多大,但老夫却最清楚。来!为我大赵中兴有望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只有严平半点都不碰几上美酒。项少龙心中叫苦,郭纵这么一说,分明指赵国的兴衰由他一手包办,在这争权夺位的时代,怎会不招人妒忌。

果然赵穆和乐乘脸上都闪过不悦的神色,赵霸则凶光闪烁,只有郭开仍摆出一脸欢容,严平则依然是那么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表情。

项少龙偷偷留意那别具风格的赵致,她每次举杯,总是浅尝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

乌卓在项少龙耳旁低声道:“郭纵想害你!”

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扬声答谢道:“郭先生过奖了,末将只是奉大王和侯爷之命尽心办事,所有事均听大王及侯爷指示,末将幸好有点运道,不负所托,我看这一杯应敬的是侯爷。”

众人慌忙向赵穆举杯,项少龙等自是边饮酒边心中诅咒,暗骂赵穆这残暴的奸鬼。

那美女赵致想不到项少龙对答如此得体,眼中亮起讶异之色,细心打量起项少龙。

赵穆的脸色好看了点,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劳真是全归于他的样子。不过谁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绝不会被项少龙区区数语打动,这表面的欢容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郭纵向立在身后的管家高帛打个手势,后者立时传令下去,顷刻后,数十名美婢如花蝴蝶般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殷勤为客人添酒。项少龙特别留意严平,他几上只有青菜麦饭,显见郭纵特别照顾他的“需要”。

郭纵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会一向必有歌舞娱宾,但今天巨子肯赏脸来敝府赴宴,所以节目安排上有点改变。”

大力拍一下手掌,忽然十多个女子由后方的两扇侧门拥出,几个觔斗来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种既惊险又精彩的杂技百戏。当其中两女绝无可能地在另两女的肩头凌空翻身,交换位置,再立定在对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时,除严平外众人无不拍掌叫好。

荆俊低声自负地道:“看过我的身手才拍掌吧!”

项少龙为之莞尔,荆俊始终是个大孩子,充满好胜心。众女表演了变化万千的叠罗汉后,在众人掌声中退出堂外。

郭纵笑道:“真正要向之喝彩的人是致姑娘,我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一手训练出来的。”

众人闻言忙向赵致喝彩,其中又以荆俊叫得最厉害,使人恼笑皆非。

赵致盈盈起立,淡淡还礼,似对赞赏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养的印象。

郭纵忽地干咳两声,正容向项少龙道:“老夫听说少龙与巨子间有点小误会,不若由老夫当个和事老,把事情解决。”

项少龙心中大恨,郭纵似乎没有一句话不为他着想,其实一直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原因自是因他项少龙与乌家的关系。几句话便弄到他十分难堪,现在就算他肯交出巨子令,亦开罪了赵穆,因为他把拥有巨子令一事瞒着这奸鬼;但假若他不让郭纵做“和事老”,郭纵便有借口对付他了。

幸好严平冷然道:“郭先生这和事老做得太迟了,现在本子和项兵卫的事,只能依从墨门的方式解决。”

众人不问可知,那种方式舍武力再无他途。赵墨行者伏击项少龙一事,这些位于邯郸权力最上层的人怎会不知道,亦明白严平方面吃了大亏,种下不可解的深仇。

赵穆从容道:“一位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宠爱的御前剑士,谁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禀奏大王,由他定夺。”

郭开和乐乘立即心中暗笑,严平在赵国地位尊崇,最近对付燕国的入侵时又在辅翼守城上立下大功,对着赵王都平起平坐,若把这事摊在他面前,不用说吃亏的定是项少龙。

他两人的想法郭纵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会不知道。他与乌氏倮不和非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关乌应元和吕不韦的关系,亦是由他透露予赵王知晓,现在乌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孙姑爷,无论如何也要毁掉。起先他并不明白赵穆的心意,经过言语试探后,立时有了默契。不过现在孝成王非常看重项少龙,又有乌氏倮在后面撑腰,他们不敢公然明枪明刀对付这由无名小卒变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剑手,只好大玩手段。

赵穆先打出查察贞操的牌子,哪知晶王后另有居心,为项少龙隐瞒了真相。于是他选中剑术高明、手下高手如云且身份超然的严平,告诉了元宗身上没有巨子令的事,挑起两人间的矛盾。再由郭纵藉摆庆功宴为名,实是制造严平杀他的良机。如此连环毒计,确是厉害。

赵穆如此一说,严平首先反对道:“侯爷的好意心领了,巨子令乃本门至宝,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须立即解决。”

众人心中暗乐,知道严平要向项少龙挑战。

赵霸一阵大笑,吸引各人的注意力后,道:“项兵卫宫宴与连晋一战,声震赵境,可惜赵某刚到别处考核行馆儿郎的剑技,未能目睹盛况,至今仍耿耿于怀。下面的儿郎均望能见识到项兵卫的绝世剑术,这绝对是切磋性质,希望项兵卫不吝赐教。”

乌卓等均皱起眉头,世上竟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这岂非采车轮战法。而且让严平先摸清项少龙的剑路,对他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赵致倏地起立,抱剑来至项少龙席前,含笑道:“请兵卫指点!”

项少龙心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竟来向我挑战。正要拒绝,滕翼已向跃跃欲试的荆俊打了个眼色,这小子大喜跳了起来,一点几角,凌空翻了个觔斗,越过赵致的头顶,落在她后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对师父,徒弟对徒弟,便让小子和致姑娘亲热一番。”

项少龙等见这小子忽然变作项少龙徒弟,又口没遮拦,语意轻佻,均感好笑。其他人见荆俊身手灵活如猴,心中凛然,暗忖赵致今回遇到对手,因为赵致亦正以灵巧多变名著邯郸。

赵霸一向崖岸自高,极为自负,暗忖项少龙哪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领教这位小兄弟的技艺吧!”

赵致知道乃师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调笑,应命一声,猛一转身,长剑电掣而去,飙刺荆俊心藏,姿态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确是一流的剑法。

众人见她突然发难,均以为荆俊猝不及防,难以闪躲。连项少龙和乌卓的两颗心亦提到喉咙顶,怕他有闪失。只有滕翼像严平般毫无表情,似若尽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脸上的神色有丝毫改变。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