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番外：佟森篇（1 / 2）

我没有告诉佟因，其实我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我妹妹。

从第一眼开始,从我被她救下,在药园中醒来,看见她坐在蘑菇伞上眺望时开始,我看见一个悠远的灵魂,所有的坚定和刚毅、激烈和矛盾、宁静和等待，尽数藏在那双见尽苦难和折磨的眼睛里。

从此,每一眼的她都是崭新的、鲜明的、充满生命力的。

我迷恋上这一眼又一眼,迷恋上这个像我妹妹的女子，这分明触犯了禁忌，可又情愿这份禁忌永无止境。

我骗了她，让她心甘情愿跟我回到天灵山。

她有着跟我妹妹一样的眼型,大而圆,睫毛很长，侧脸低垂时,能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

过分安静，但烦闷和厌烦是确实的,她望过来时，会客气地隐藏情绪,可到底掩不下她那份倔强。

跟我年幼走失的妹妹有本质的不同,近乎天差地别。

我没告诉过佟因，在她住在山脚院子时，我时常下去看她，可我不进去,她身躯下的灵魂会刺痛我，像荆棘那般。

在她抱着画册和书册在榕树下静看时，她不知道我就躺在树上，侧着头，斜下眼睛看她。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件挥之不去的事——

她跟我说过夺舍的事情，她以为我不信，其实我比她想象中知道得更早，她甚至也不知道，原来的佟因也不是我妹妹。

我很清楚，母亲带回来的那个小孩是她战友的孩子，他们并肩作战，在一次探险中死去，母亲抱着战友的遗孤，跋涉千里把三岁稚子交到我手中。

母亲交给我的是小小的生命，也是给予我无法抛弃的责任，责任是比天大的事情，好比道族给予我守护族中和平的责任。

两个责任是一体的，可当我为了佟因欺瞒族中关于魔子尸体失踪的事情后，这两份责任同时变成可有可无的不重要了。

而我如今最厌恶的事，就是从佟因口中不断提醒的、她不是我妹妹这个事实。

她致力于分割我和她的关系，恨不得用盘古的斧头劈开一道巨大的沟壑，跟我划清界限。

每次听见这样的话，我就会觉得她那不安分且隐含敌意的灵魂，在执着一把刀刺我。

她越是这样刺我，我越不愿意让她离开，梁壹以为我是过于思念妹妹，甚至跑去跟她说，让她把妹妹还给我。

梁壹不明白，我与妹妹相处三年，从三岁到六岁，其实并未有什么深厚感情，更多的是把妹妹这个“标签”当作一种责任，可是在遇到如今的佟因后，我居然升起一个罪恶念头——

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梁壹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夺舍妹妹的佟因时，我才那样复杂。

对，其实我也不知道。

道族里没有丑人，每个修炼的修道者，无一不是貌若天仙，清风朗月，我看腻了美人，但我没看腻她。

道族对道侣的关系是最淡泊的，一人得道飞升就要舍弃六根断情缘，长期以往，也就没有人敢舍生忘死去爱，因为到最后还是要舍弃的。

再者，道族的生命太漫长，闭关一次百年过去，百年前互相爱着，闭关出来后什么情愫都烟消云散，把最初的心动都忘了，遇到痴迷修炼的，或许把道侣的模样也忘了。

大家相敬如宾，大家君子之交，大家和睦相处，一切平淡如水。

于是，连我也开始向往这带尖刺的灵魂，矛盾的、隐晦的，每一眼都隐藏着怨恨的。

这样的眼神勾起我从血液深处带来的、本能般想要驯服的、阴暗的征服欲。

佟因不是我妹妹，我知道，但我不打算让她离开，既然她夺走我妹妹的身体，也理所应当作为妹妹留在我身边。

我不愿意放生她去追寻她想要的，她热爱的，这样她会爆发更强大的生命力，这样古老而原始的生命力将会刺激我古井无波的心境。

我感受着她的怨恨和祈求，我也会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可这份痛苦好比伤口上结的那层痂，明知道会痛，还是乐此不疲去揭开，这样隐约变态的疯狂让我上瘾。

我说过她不是人，但其实，我更不是人，只不过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她。

……

在遇见佟因之前发生过一件事，似乎是挺久以前了，我本来想要忘记，在偶尔听见路人谈论去和亲的佟因时，这段被我尘封的记忆才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初，我在荒山附近与魔族的队伍遇上，那是一场山崩地裂的斗争，

我还没见到李追玦就已经落下一身伤，昏倒在一个接一个砸出来的土坑中。

我本以为会被魔族杀死，或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