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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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晚,滢澄着一弯下弦月清冷如水,玉阳湖面寥寥残蓬,夜色朦胧,更显夏去之意。

此次宫宴不为其他,就是为犒劳班师回朝的诸位将士。玉阳行宫里灯火通明,主要将领移步望水台,而其他将士则都领了赏随军队回了军营。

孟琯身着明黄祥云龙纹袍,头带玉冠,端坐于正上方,台下皆是身着官服文武百官。

不同于上次中元夜宴,九傧宴朝礼乃是大燕最隆重的宴礼,有傧相九人依次传呼接引功臣上殿。

望水台沿阶的傧相渐次高呼:“宣将军宋桀觐见——”

她听着由远及近的传唱声,心里酝酿了一日的紧迫感反而逐渐消散,傅珩要她静观其变,她自然不能先乱了阵脚。

目光微动,往右边去寻鹤纹官服的傅珩,他正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青玉瓷杯。感应到她投过来的视线,傅珩抬眸朝她颔首,拂去她心头的不安。

直到殿门外最后一个傧相传唱完毕,便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冷硬男子进殿,他甲胄未脱,似乎还裹挟着塞外的寒霜,眉间尽是掩盖不住的锐气。

走至正中,他俯身跪拜:“臣宋桀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琯含笑道:“宋将军请起,你如今是大燕的功臣,平定西戎,算是除去了朕心头大患,当赏。”

她回头瞥了眼李玉慈,李玉慈会意,立刻示意一旁候着的内监将赏赐的金帛玉器一一奉上。

宋桀目不斜视,他由下而上,直直盯着独坐高台的孟琯,眼神泛冷,却没有下跪谢恩的动作。

宴礼开场的庄重氛围,也随着他挺直不屈的脊背,一点一点僵硬下去。已然有人瞧见宋桀眼神不对,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屏息注视着他这不明所以的举动。

即使功高震主,在皇帝面前如此甩脸色,就算是功臣,日后也会成为罪臣了。

大殿里阒寂无声,一旁的殿烛火苗因为灯芯焦化不断扑闪,传来轻微的“呲啦”声。

孟琯脸色渐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宋将军,可是对赏赐有所不满?”

坐在后席上的刘卿仪从宋桀进殿,眼神便一直追随。知晓他是个刚直性子,心里不停祈祷让他千万不要御前失礼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隐在案几下的手微抖,看着大殿中央挺拔的人影,心里焦灼。

快跪下谢恩啊!刘卿仪浑身紧绷,嘴里无意识呢喃。

坐在武将首席的刘世昌凝眉睨着他,冷声嗤道:“宋将军,还不谢恩?”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此话一出,大殿里响起轻微的吸气声,满座文武官员都觉出了刘世昌和宋桀今日的异常。

晚风拂过湖面卷入殿内,望水台铜漏轻响,剑拔弩张的罅隙里,每一刻都如芒在背。

孟琯似乎有些看不懂了,宋桀眼中隐隐流动着的不甘和愤懑,委实让她疑惑不解。转头去瞧坐在文官首席的傅珩,他同样拧着眉,细细打量着殿内的宋桀。

隐在战袍下的双手握拳,宋桀呼吸缓窒,克制着眼神往后席那处瞥了一眼。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短暂的视线交融让他时刻紧绷的弦缓缓松开。

“臣宋桀,谢皇上赏。”他声音暗哑,最终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朝着高台上的孟琯,下跪谢恩。

直到宋桀接过赏赐入座上席,仿若凝固的日晷才继续开始转动,大殿上下都是轻微的舒气声。

孟琯手心已然浸了薄薄一层汗,她缓了缓心神,复又看向李玉慈,示意他上歌舞。

随着丝竹声起,数百舞女身着缦纱,拢袖含烟般进殿,宛如风中飞动的花瓣。

她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金樽银箸,心里琢磨着方才的景象。

孟琯全然推测不出这其中的关联,刘党内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如此根深蒂固的党羽同盟,转眼就变成了这番针锋相对。

她无甚胃口,对宴席上的菜式提不起兴趣,舌头上长的燎泡还未好全,便更不想吃东西,就坐在高台上,静静地喝着茶水。

昨日长公主旧疾复发,长宁连夜赶回京畿。少了说话的人便也没兴致去瞧台下的情景。

又忆起长宁昨日离开前,要她多多照顾刘卿仪。她这才抬起眸子往下去寻人,刚巧瞅见刘卿仪提裙下阶离席的身影,身形摇晃急促,像是赶着去见谁一般。

孟琯瞧了两眼,也放下手中的茶盏,冲李玉慈招招手:“待会儿若有人问起,就说朕去更衣了。”

她理理身上的褶皱,起身走下高台,往望水台的后廊走,再从后门出去。

心里晓得自己贸然跟踪实属失礼,但心底那股不知名的疑惑,还是驱使着她默默跟了出来。

望水台外面秀树繁多,宫阶上两侧皆有石柱雕花灯,离开了宫宴上的奢靡浮躁之气,此处的僻静倒让她神思清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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